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是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比如,当霍子都的身体里装上了唐一浅的心脏。
霍子都常常感觉脑子里是两个人在对话,他的行为与他意识往往想违背。
说精神分裂有点夸张,但是,与常人却多有不同。
康医生解释说:“有些昨晚心脏移植手术后,身体上会有排异反应,你呢,属于精神上的排异反应。
身体上的排异反应如果严重的话,可能有生命危险。
精神上的排异反应的话,可能、可能……好吧,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霍子都没好气地说:“我感觉你在扯淡啊……”
昏迷了整整一年,身体上的伤差不多都好全了,但是,精神上的事情,的确有点折磨他。
唐一浅死了,这对于他而言,是个致命的打击。
这些打击远远大于霍氏这一年来的争斗,也大于霍子旭的“突变”。
可能,不单单他没有想到,就连霍子郁也想不到吧。
罢了,人生在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却未必样样都可以得到。
经此大难,面临生离死别,许多事情也就看淡了。
适应了一段时间,霍子都就决定回国了。
康名琅问道:“回国是没问题的,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
我可不想我千辛万苦才救回来的性命,又被给你糟蹋了。
我跟你说,你这个二哥,现在可真是没法说了。
就这一年,霍氏的关键成员,好几起意外的,不说别人,就说李安懿。”
圈子就这么大,总是会有风声的。
谁能够想到,李安懿最后选择了路遥呢?
霍子都听见安懿的名字,还是很有触动的。
他知道,她这个人很骄傲,并且很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她自是与人不同的地方。
他待她,是一份特殊的情谊,每个人都会缺点什么,李安懿身上的某种特质可能就是他所缺少的。
所以,当李安懿站在他的身边时,他做事会变得更加容易一些。
曾经,他也想过,李安懿是最好的良配。
作为大型企业的继承人,婚姻从来都不能自主,这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
多少人有着自己爱慕的另一半,而最后为了自身利益,为了家族利益,终究还是选择另一个与自己家世相当,条件差不多的人,组成强强联合。
因为这样,才能够让自己变得更加强悍。
人就是一种不知道满足的动物,欲壑难填。
得到了一点,就会想再多要一点,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往上走,直到一步步地迷失自己,再无回头路可走。
霍子都问道:“安懿怎么啦?”
康名琅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是,为时晚矣。
他撒谎说:“她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嫁给路遥了。”
霍子都听到这话,莫名地有种解脱感,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她能够找到归宿,我很高兴。
可惜,他嫁人的时候,我昏迷着,不能给她备一份厚礼。
我曾经答应过她,如果有一天,她要嫁人,我一定会送给一份珍贵的礼物,让他嫁得风风光光。
我曾经想把我一半的霍氏集团股份送给她,我想,这是她该得的。
她帮了我不少忙,在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刻,陪着我的总是她。
我问过她,我已经明确告诉你,我不会爱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帮我?
她反问我说‘你信不信我帮你,从不计较回报’。
我知道自己给不了她什么,我能够给点只有财富,可是,我现在也没有了财富。”
“那你会把你属于你的一切抢回来吗?”
霍子都瞧着康名琅笑,问道:“你觉得我能够抢回来吗?”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的。”
霍子都捂着自己的心口说:“可我,答应她,我会送她回家的。
她临死前都不知道我就是她要找的人,我不能再让她倒死也回不了家,我要送她回家去。”
“可是、可是你这样,会让那些曾经跟着一起打拼的人失望的,也许霍氏,还有人等着你回去的。”
霍子都笑而不答,霍氏从来不是人在管,而是制度在管。
就好像自然规律一样,人为如果强行破坏,终究会自食恶果的。
这年的冬天,下了一场大雪,霍家的雪景很漂亮。
子旭带着如如在米字湖上滑冰,冬天这里就会结冰。
“二叔,水为什么会变成冰呢?”
如如不懂地问道,她拽着子旭的手,一点点的走在冰面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不知道,这么难,我怎么会知道?你不要为难小孩子嘛,老师都没有出过这么难的问题呢!”
子旭瞧着这个小可人儿,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高兴。
真希望苏合香剩下来的孩子也会跟如如一样的可爱,说是龙凤胎,但是他更加重要女儿一点。
在霍家当女儿要比当儿子舒服多了,像筱霜,就活得自在,可惜,她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那二叔只教你一遍,你听明白哦,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很快就可以做成的。
成功需要一个过程,懂了吗?就好像你要长大,也是一点点地长大,你也不能跟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爆出来就变得那么大。”
如如一脸茫然地抬头瞧着他,为什么感觉他越解释越难懂呢?
“好吧!那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冰呢?”
“因为、因为……”子旭无奈,该怎么跟你将物理知识呢?
“就是因为寒冷,所以,你要多穿一点,不然,你也会变成冰疙瘩的。”
如如缩了缩脖子说:“好吓人,我要回去。”
她转身就跑,但是忘记自己穿着的是滑冰鞋,她微微一用力就感觉自己飞出去好远。
她吓到了,她喊道:“二叔,怎么办,我滑起来了,我听不下来了,我要摔倒了。
完了,我要摔死了,妈妈还没有回来,我不想死,不想死……”
她直接撞到一个庞然大物,一双腿,脑袋装在他的大腿上,感觉还好,没有那么疼。
如如摸了摸脑袋,抬了抬头,眼前的人这个人,好熟悉啊,可是,她一时半伙,想不明白这个人是谁。
霍子都蹬了下来,感觉好久、好久不见如如了。
他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就湿润了,这是肯定是唐一浅的心脏在作祟。
他抬手抚摸着她的小脸儿说:“如如,你又长漂亮了,跟你妈妈小时候很像很像……”
如如抓了抓头发,回头看子旭。
子旭再看到子都那一刻,已经定住了。
他知道,他终究还是会醒过来的。
子旭说:“如如,他是你爸爸。”
“爸爸?”
如如已经忘记爸爸的样子了,但是,她还记得,爸爸是不会说话的。
如如摇头说:“不,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会说话呢!”
“爸爸的嗓子治好了,可以说话了,不但可以说话,还可以给你唱歌……”
“真的吗?”
“当然,爸爸不会撒谎的。”
她长高了整整一个头,好像就要变成大女孩子了,子都抱起了她,沉甸甸的,却让人感觉很踏实。
如如问道:“爸爸回来了,妈妈也会回来吗?”
子都说:“会的,她也回来了,她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如如的双手放在他的心口,奇怪地问道:“这里?”
“你仔细听,她会说话的。”
“真的吗?”如如果真将耳朵贴上去听,很认真地听,然后抬起头来说:“只听见‘砰砰砰’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是妈妈很想念你的意思。”
“撒谎,骗人,妈妈是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你不要欺负我是小孩子,我懂很多东西的。”
如如又开始想妈妈了,故此情绪有点失控。
双手不停地在子都的心口前打着,问他妈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明明她已经很乖了。
她忘记谁哄过她,只要她乖乖地上学,乖乖地听老师的话,她就可以见到妈妈的,但是,她好像再也没有见过了。
“如如,不要闹脾气,找香阿姨玩去吧!”
子都将如如递给了照顾她的保姆,他知道他需要跟子旭来一场深刻的交谈,一场沉重的交易。
“浅浅死了,你知道吗?”子旭故意提醒道。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陪着她一起死呢?你不是那么爱她吗?”
子都说:“因为,我还要帮她找到家,这是一开始我就答应她的事情,我一定要帮她做到。
我还要抚养如如,她是我的女儿,这是我的责任,浅浅放不下孩子,所以,我不能死。”
子旭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子都回来之日,便是如如离开霍家之时。
霍子都从二十岁起就在霍氏当总裁,到他三十二岁那年,他几乎都没有离开过霍氏。
整整十二年的时间,他对于霍氏,是根深蒂固的。
他仅此一年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只要他回来,这所有的一切,他要夺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唯一的资本就是如如。
可是,他舍不得如如,这一年,他除了工作就是陪如如。
不仅仅只是想要利用她来牵制子都,更多的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小侄女儿。
在她的身上能够看到唐一浅的影子,同样,也可以看到未来、看到希望。
她是他的忘忧草,在她面前,他会感觉到快乐。
子都说:“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如如我带走,霍家的一切、霍氏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他说得那么的淡然,曾经他那么守护的东西,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让出去了?
子都笑说:“二哥,你想要这些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你知不知道,这副担子,我跟大哥早就不想担了。
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就好像坐在刀尖上,日日都承受凌迟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