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以后,小鹿一直没见人。
易侬除了不出门,不洗头,不换衣服以外,其他一切也都还好,吃的比什么时候都多,睡得比什么时候都多,笑的也比什么时候都多。
整天就听她喊,“阿年,小年,华年,有没有吃的啊,我饿了啊,快给我吃的啊,救命啊……”
我活脱脱成了一个保姆。人吃喝拉撒睡我全要管。
模特大赛面试在即,我很害怕沈山南出手给我走个什么关系,早早跟他打了招呼,约法三章,让他保证绝不插手。
易侬笑,“别人都是巴巴地找着关系去被潜,你倒好,现成的后台你还不用……”
我明白她也不是真要我靠这层关系,就是说出来笑笑。但讲道理,我心里还是挺慌的。据说报名参加这个节目的还有几位,是已经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网红。还有一位是年少成名的小童星,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也打算走模特这条道。
更不乏木安这样拥有多年经验,不仅老道而且优秀的模特。
相比之下,我唯一可以比得上她们的大概就是野心。心比天大,但希望不是命比纸薄……
可是光有野心顶个屁用。但这段时间易侬受情伤在家里休整,似乎也给了我机会。我可以尽情地烦她。
我说,“易侬啊,马上要比赛了,你是不是得帮我呀?”
她说,“帮啊绝对帮,沈山南电话多少来着,我帮你打……”
“不是这么帮……”
她眯眼,“那怎么帮?你想潜评委还是潜节目导演,我问问沈山南都谁。”
“也不是这么帮……”
她晃头,“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帮你去喊加油是吧。不行啊我腿疼,哎哟哎哟疼死了,真疼,不行啊,这没办法出门……”
“唉,”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腿疼是没必要摸脚的。而且摸完脚的手,一般也是不拿薯片塞进嘴里的。”嘎嘣,嘎嘣,易侬又用摸脚的手往嘴里塞了一大把,尽情地吃着。“易侬啊,你不帮我我就完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给你做红烧肉,做酱牛肉,做卤鸡爪,做烤香肠,你帮我……”
好话说了一箩筐。杜小姐薯片吃了快一箩筐。
在她第N次睡着,第N次被我弄醒的时候,咬了我一口,“你是闹钟变得吧?”
“易侬,你帮我……”咬我也行。事实上,让我拿刀削块肉下来给她我都是愿意的。
易侬嫌我烦了,手机丢给我,“呐,你找,找王河洲,我老师。你打给他……”
哇哦。王河洲就是那个明星班主任嘛。教了黄小明,教了赵微,教了陈昆这三个影帝的表演老师。
可是我特么找他干啥啊,我又不是学表演。我又不是要参加一个演员选拔大赛。
我也烦了,使净晃着易侬的脑袋,“你醒醒,你醒醒,你别睡。你能不能上点儿心了?”易侬估计被我晃的脑袋都要缺血,啊啊大叫几声,“特么我知道他是教表演你是选模特,他老婆是教形体的,我让你打他电话找他老婆……”
柳暗花明又一村。易侬终于长心了。我就知道她一定靠谱,一定能帮到我。
王河洲那么厉害,他老婆还能差?易侬介绍的还能不好?
“可是易侬啊,这个,我不认识王老师啊,我直接给他打电话不合适吧,要不你给他打?”我抱着易侬的胳膊讨好地晃着,语气各种软,说话各种求。
易侬怏怏地说,“我特么知道,我就是让你把他电话找出来,我眯一会儿你别闹。”
啊,找电话,找电话。我找。
眼见有戏,还有很大的戏,真是激动地想要飞起来。脑子里瞬间就勾勒出了厉害的形体老师的样子,然后是她怎么怎么教我,然后是我参加比赛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以一敌千敌万,怎么夺冠成为最后赢家。
我忘了直接搜索,一边幻想拿奖杯说感言,一边在通讯录里一个个找过去。
短短几分钟,就把我的人生想到了往后二十年。那时候我妻妾成群,哦不是,那时候我功成名就,结婚生子,每天陪孩子老公堆模型玩儿。俨然已经走上人生高峰。
好不容易找到了王河洲的电话,兴冲冲地像捧着宝一样想要捧给易侬看。结果她丫的真睡着了。
躺在地板上就睡着了。嘴巴里含半片薯片,大咧咧地躺着。
我看了一眼,还是觉得心疼。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为情所伤变这样了啊。特么的小鹿这么久也不见人也不见消息,也忒没意思。
我心里虽然着急,但还是不想打扰易侬。想着她睡着就好,但愿能做个好梦。梦里握一根小皮鞭把小鹿往死里抽。或者在梦里遇上一个小帅哥,爱的死去活来,压根就不知道小鹿是谁。
我去房里给她拿了一条毯子,再回来的时候就听她在讲梦话了,“鹿远,鹿远,鹿远……”
啥也不说,就一直“鹿远”,翻来覆去地说鹿远。表情痛苦,看来梦里没有皮鞭,也没有小帅哥,有混蛋鹿远。
我怔怔地看着易侬,看着她眼角又滑下泪珠,真觉得小鹿该被打死。
恰在这个时候,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激地我下意识的一抖。
我拿的是易侬的手机。原来只是一些垃圾推送消息。马上七夕就要到了,各类商家都在蠢蠢欲动,推送一些促销信息。
我一时脑子进水,以为自己手机,行云流水般就给推送删除了。然后才想到这是易侬的啊。
刹那间,一个不好的念头没有预兆地冲进了脑子里。
然后就毅然决然地点开了微信,好像再晚一秒就会改变主意。然而列表里并没有小鹿。QQ也是,甚至手机联系人都没有小鹿。
易侬居然删掉了小鹿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傻傻地盯着易侬的手机看了很久,回头再看那个傻姑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眼屎都糊住了眼睛。
易侬若生生在古代,大概是个侠客,行走江湖,侠肝义胆,惩恶扬善。怎么着都会是个为人称颂的好人。
然而搁在现代,就是一大大咧咧,直肠子的女汉子。有事没事都得逞能,打碎了牙齿也往肚子里咽。能和大老爷们喝酒划拳,称兄道弟,囿于职业兴致,但也还能和姑娘讨论时装美容。
不管怎么着,她都该得到善待不是。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不就是喜欢了一个人吗,就活该得伤成这样啊,特么连句明白话都不说清楚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特么被拒绝也必须得当面说清楚了。
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我急匆匆拿了钥匙钱包,赶往了小鹿的工作室。
因为怕这家伙跟我玩什么阴谋诡计,所以压根就没提前打电话,准备直接杀到他的工作室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还好他工作室的地址之前听沈山南提过一次,我隐约还有印象,不然就麻烦了。
小鹿的团队全都换了新人,我也还是第一次见。他的助理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
见了我就问,“你好,你谁?”
我一眼瞅到了他的胸牌,居正桦。“我不是谁,我找鹿远,你告诉我他在哪儿,也用不着通风报信,我不打他,我就是跟他说一句话……”
居正桦笑了,他说,“你是鹿哥女朋友吧?”
我楞了,盯着居正桦看了快要一个世纪,把人脸都看红了。“特么鹿远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
居正桦连连摇头,“不是不是,鹿哥几天没来了,好像是受了情伤,我看你……就以为是鹿哥女朋友。”
“啊,”我敷衍了一声,原来小鹿也没去工作室。说他受了情伤,他受个鬼啊,臭不要脸。
“啊,受了情伤,怎么回事?听谁说的?跟谁?”
居正桦又笑,“你还不清楚么……”
咦?我清楚啥?这孩子脑子是不是要坏?老是笑,一直笑,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哦。
“见着鹿哥了好好聊聊。另外,能不能帮我们问问鹿哥,他到底啥时候来工作室啊,节目下周就要录了,歌还没选呢……”
这孩子说起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瘪起了嘴巴,好像都要哭了。看起来萌萌的。不过,长得好看也没用啊,这孩子脑子真有问题。居然把我和小鹿当成了一对,我看起来像是瞎掉眼睛的人?
“录节目,录什么节目?选歌,选什么歌?”所以前段时间小鹿兢兢业业,努力奋斗的事业到底是啥?
他一直瞒着我们不说,就连沈山南都不清楚。现在我可以从居正桦这傻孩子嘴里问出来么。
“歌手啊,鹿哥没跟你说过么?他准备复出参加一个歌唱类的真人秀节目,可用心了。可惜,这段时间跟你吵架,都不来了。我们全等着他呢……”真人秀这年头都火到天上去了。没想小鹿复出第一个站还是靠真人秀。
不过真人秀嘛,不太不可控因素了。太真的话,节目质量就保证不了。节目质量上去了,又会被骂假。上真人秀也很有风险啊。小鹿到真是胆大,我还以为他一门心思在做新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