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平日里待人待物都算不的厚道,但我做起本职工作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严格按照冥界的规则来办。
先围着余海,仔细的将完结的因果线梳理出来,很多。
比如对待员工,工资未曾拖欠,按时结算了,再比如捐助贫困山区的款项,也都如实按期交纳了,等等。若是只看余海的这些完结的因果线,你能看到一个姑苏市著名的慈善家,教育家,经济学家等,还能在员工眼中看到一个平易近人,温和靠谱的好老板。在情场之中,你也能看到一个出手阔卓,不找麻烦的好金主,好情人。
我嗞了嗞嘴,光是这些完结的因果线,都让我对余海有些刮目想看,当然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顺着这些因果线找到因果结算的人,比如说那些情场中来来往往的女人,甚至还有某些一线女明星,如果再让那些狗仔爆爆料之类的,想象都觉得刺激。
但我终究还是没那么无聊,我有我的职业操守。按照冥界的规则,一条完结的因果线可以抵消十条不能完结的因果线,但前提是每一条不能完结的因果线所牵扯出的长度不能超过完结的因果线长度。
也就等于说,一条完结的因果线可以消除,和他等长或者小于他周长的,十条断因果线。
超出,则不能消除。除非你能找到一条周长更长的完结因果线。
因果线的长短则展现着善恶的持续时间长短。
完结的因果线越长,说明中间历经的磨练越多,遇到的挫折也越多,可能在其中就有其他断因果线的存在,但终究还是克服了障碍,完成了首尾相连。而使那些断因果也相互之间联通起来,成为一条周长很长的完满因果线。
而断因果线越长,说明欠下的非但没有还清,而且在此基础上越前越多,甚至牵连到他人他事,便像占了棉花糖一般,越滚越大,最终梳理成条,也就变成了很长的一条断线。
余海的完结因果线周长大多都很短,我仔细查究了一番,发现短是因为这些完结的因果线,对于他来说简单易办,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能迅速的完结。最直白的例子便是答应出款修建一座寺庙,第二天便把款项打过去了。这便完结了一条因果线。
所以在世人眼中总觉得因果说不清,道不明,其实每个人力所能及而做到的事都能替你完结一条因果线。只是以为善小而不为罢了。
这世上即便再恶毒的人,他都会有很多完结的因果线,虽然短,但也能在冥界审判时为他抵消一部分罪孽,不至于永远沉陷于无尽的十八层地狱而不得翻身。
所以我至今不懂世间众生,为何宁愿放弃人间举手之劳便能完结的因果线,而愿意选择到冥界一番审判之后,拉入地狱用挫骨扬灰这种折磨再来抵消断因果,日复一日撕心裂肺的哀嚎。
想来便真是印证一句俗语,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道理不必长篇累赘,回到正题上。我之所以要剥开余海的因果线,只是想要通过因果线的脉络寻找到与余海有过牵连的奇人。
这世上的奇人在我眼中已然不多,即便就算是九徽那样能造九宫回宫阵的风水大师,在我眼里也算不得奇人。
真正的奇人,是那个隐藏起余海因果线的神秘人。他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做到能隐藏他人的因果线,又为了什么?
但眼前所提供给我的线索显然只是冰山一角,仅仅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总让我欲罢不能却又无可奈何。
排除余海身上已经完结的因果线,剩下的便是更多断因果线,有的是一条直线向下耷拉着,而有的就像是树干,旁枝末节,生出更多的断因果。
而我的重心则是要从这些千丝万缕的断因果线中找出对我有用的信息,虽然工作量看起来很大,但我有的是耐心。
不得不说,仅从余海的这些因果线来看,他还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至少和女人打交道,都清清楚楚,甚至家里的夫人也都安置的妥当。从感情线上抓突破口显然是不太可能。
但既然是商人,自然就与利益来往扯不断。我先排除了他生活处事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因果断线,重点先捋出与赛狗馆有关的利益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看起来并不复杂的断因果线,线头笔直,牵连到茅山派王乾坤,但线头并未终结,没有形成一条完结的因果线。
王乾坤,初次与余海交谈时,他便提到了此人。而我之后回他的话也曾说起过当年与王乾坤相抵而坐,妄谈过人生,确也有过此事。不过仍是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对于王乾坤此人,我印象尚好。此人说起来也算是大有本事,在世间道家的造诣上,仅凭我当年的认知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他排在前三的位置。而且不仅一身本事,为人也非常谦逊,朴实无华。
所以当我看到余海一个生意人会与他牵连上一条不能完结的因果线,我还是有些诧异的。
难道这些年过去,王乾坤又张了境界?将余海的因果线隐藏,是他做的法?
我摇了摇头,心想不会,茅山道术我虽接触不深,但也大致了解一些。
茅山术最早也叫“玉女喜神术”,属于一种比较偏门的巫术,之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结合道,佛两教的思想慢慢演变,后辈之人多行走江湖之中,又慢慢的将中原以及苗区流传的黑,白巫术一并纳为己用。
所以茅山派表面上仍属道教,实则早已推旧翻新,人才辈出。
而茅山派一向以驱鬼,降魔为己任,虽然行走在江湖上,不可避免的要与俗人打交道,但终究还是多与妖魔邪道来往更多。
所以我才有了疑虑,像王乾坤这样身为茅山派当代的掌教,又为何要与余海来往频繁呢?
因果线上当然不可能看的明白,只是给我提供了一个线索。虽然眼下我很想将余海身上已经被我捋顺的断因果线全都记下,但显然此时时间不够不说,脑子也不够使。
所以,我收起了心神,当即退出了余海的房间,对林青竹交代了一番便转身离去了。
我得亲自去找王乾坤,弄清楚他与余海之间的瓜葛。
再次提起王乾坤,我不得不说起十年前的与他一次偶遇。
......
2006年秋,告别了祝瞳,同时也告别了江城,一个人心如止水,天南海北,就像是一个无头的苍蝇一般失去了方向。
有时会在机场的座椅上一坐就是一天,望着眼前闪烁的航行列班,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的在我眼前不停的翻滚。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茫茫然,走出机场时,望着天空,都觉得这天,有些不对,苍白,苍白的,像是一副画,不知被谁挂在了天幕上。
心情非常低落。
百无寂寥中,我选择了搭上一辆路程很远的火车,至于目的地并未在意,只想着沿途看看,说不定就在哪一站下了车。
而我也正是在这辆廉价车票的绿皮车上遇到了王乾坤。
当时他与我同桌对坐,带着一副陈旧的老花镜,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神色泰然,一动不动,一眼看去,颇有一股风气。
他穿着医生淡青色布衫,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略微发福的面容,安然自若,黑白相间的长发用粗布包裹着。
我这一看,便知他绝非世间凡俗之人,怕是朴素的妆扮下大有来头。
但我并没有急着与他对话,而是盯着他看,其实看着看着也就索然无趣,可我的思绪还在飘荡着,眼神渐渐涣散无神,只是那么看着,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年轻人,遇到烦心事了?”他松了松眼镜,看着我,问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略微歉意的笑道:“搅扰到先生了。”
“说来听听。”他放下了报纸,摆正了身子,看着我。
“也没什么。”我苦笑道:“只是感觉人活在这世上,如浮萍般,身不由己,不知今天会飘到哪里,明天又会落在何处。”
“何必愁苦,若真如浮萍,今日你与我正面而坐,便是你的落脚处。下得车,各奔东西,便是你要去往之处。”
“各安天命。老先生说的是。”我点了点头。
他听后,微微一笑,随即又拾起了报纸,不在言语。
“老先生这是要去哪里?”我又问道。
“捉鬼,你信么?”他说完,笑了起来。
我听后非但没有他想象那般吃惊,反而淡淡的回道:“那不是多管闲事吗?”
他一听,彻底放下了手中的事,将身子凑到了我面前,离我很近,仔细的盯着我看了半天,而后摇了摇头,说道:“你若无去处,不如随我下车,若是胆子大跟着我,我带你开开眼界如何?”
我听后笑了,说道:“老先生为何我说这番话?你我素未平生,难道每一个和你打招呼的人,你都如此应承吗?”
老先生听后,轻摆了摆手,示意我人多口杂,而后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不再理我,也不容我拒绝。
若是换作从前我趾高气昂的样子,那会理他这般。
只是如今确实无聊,心中暗想,也就随他看看,全当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