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万没想到和庄家结下这么深的仇恨,想到若兰曾受的苦,如今若兰这样待他,全是他父亲造下的恶业,怨不得若兰。
他不能再伤害若兰,便解开知理和若兰身上的绳索,放他们走。
知理和若兰出了江家,怕江仁轩回来撞见,不顾身体虚弱,硬撑着要逃出涿州城。
知理还好些,若兰几日未食,又踮着三寸金莲,几乎风吹就倒。知理身上的钱财全被江仁轩搜去,身无分文,好说歹说才租下一辆马车,飞奔石头城而去。
到了石经山下,若兰要车子停下来,她挪下车,朝知理跪倒,重重磕三个头道:“父亲,女儿不能随你回家了。”
知理慌得下车,惊问:“若兰,你这是做什么?”
“女儿已嫁作他人妇,又给邵家添这许多忧愁,无脸再去面对母亲和天门弟弟。”
“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邵家便是你的家,你不回家还能去哪里?”
“女儿去石经山安身。”
知理急道:“你一个女孩家,去石经山做什么?”
“我知道那儿有一座尼姑庵。”
“你是要出家吗?别说傻话啦,我答应天门要把你带回家的,快随父亲回去。”
“父亲,石经山离石头城不远,女儿想父母大人便回去看望,你不必担心。”
“把你搁在山野里,莫说我和你母亲不忍心,天门也绝不会同意。快别犟了,天眼看着要黑了,你拖着虚弱的身子,路上若出了意外,你要我如何是好!”
若兰坚决不肯上车,转过身,朝石经山走去。
才刚死里逃生,知理哪敢轻易放她走,喊来车夫帮忙,把若兰硬拖上车。
“若兰,你便是要出家,也得先回去把身体调理好。”
就这样,知理父女二人回到石头城。
严氏和响地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看到他们,一齐扑上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吃过饭,知理有了力气,把在江家的遭遇和严氏说了。
闻听若兰成亲这么长时间,竟守身如玉,没让江晨碰一个指头,严氏叹道:“若兰真是个烈女!”
“也是侥幸,遇上江晨这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换了别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弟,若兰哪能伤得到人家。”
“听你这样说,江仁轩真是禽兽不如,江晨倒是深明大义,唉,可惜了那孩子啦!”
“我瞧着若兰钻进牛角里啦,这次报仇不成,恐怕她还并不甘心。她半道上便要下车,我劝了半天才将她拉回来。你和响地要好生看护着她,千万别让她再去做傻事。”
“不知天门可到了京城……要是黄大人肯帮忙,能告上御状,把案子翻过来……”
“告御状?”知理冷笑道:“哪有你想得这样简单?即便黄大人肯帮忙,即便能见着皇上,即便皇上下旨复查,如今腐败遍地,官官相护,这样的陈年旧案,怎么可能翻得过来?”
两人欷歔一番,正要歇息,天门从京城赶了回来。
若兰和响地听见天门的声音,忙过来嘘寒问暖。
严氏见儿子平安回来,又欢喜地抹了一回眼泪。
天门拉着若兰的手,说:“若兰姐姐,你家的案子这回要翻过来了。”
若兰不问案子,只担心他,含泪道:“天门弟弟,你这么小的年纪,出这么远的门,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姐姐如何担得起。”
“姐姐放心,天门已经是大人了,做事自有分寸。”
“你们好好的日子,让若兰闹得不得安生……”
“怎么又说这话,姐姐,你是我媳妇,我说过要帮你报仇的。”
天门一句“你是我媳妇”,让若兰肚肠寸断,再也忍不住眼泪,痛哭失声。
严氏劝道:“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你伤心什么?快别哭了,听天门说说京城的事。”
天门道:“王爷府的亲兵去涿州解救你们,抄了江家,可是没找到你们……”
“我们没见到有兵勇去,是江晨深明大义放我们回来。怎么,江家被抄了?”
“是的,惠亲王先斩后奏,当晚便派自己的亲兵,赶赴涿州抄家拿人。第二天上奏皇上,请了旨,亲自领办庄家的案子。”
知理惊讶道:“真没想到,惠亲王还有这种血性。我可听说,他前几年病了一场,从此就消沉下去,再少问事,连和英夷开战他都置身事外。”
若兰听到惠亲王的名字,眼神迷茫了一下,想起多年前那次机缘巧遇,动了一忽儿念头,又觉得断无可能。惠亲王贵为王爷,此次出手相助,要么是他嫉恶如仇,要么是因为天门施了什么法术,总之不会因为当年那次一面之缘。
一家人劫后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到了下半夜。
知理和若兰体虚身乏,渐觉不支,严氏看了便催促众人回房歇息。
响地扶着若兰走到上房门口,听见院中“扑通”一声,似有重物坠地的声音。正惊骇间,天门说:“有人进来了啦。”
知理倦意顿消,立刻想到是江仁轩要赶尽杀绝,追杀过来。
若兰和响地退回来,天门刚把门栓好,只听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接着便从外面闯进五六个人来。
这些人黑纱蒙面,只露出两个眼睛,进来后见上房还亮着灯,便由怀里拽出明晃晃的钢刀,直扑过来。
知理要严氏和若兰响地藏进内室,招呼天门拉过桌子,去顶住房门。
没等爷俩拉动八仙桌,门便被一脚踹开。
许多黑衣人乌云般撞进屋内,裹挟的风把灯吹灭了。
“把灯点上。”有人低声喝道。
知理重新点起灯,为首的黑衣人愣了片刻,才慢慢抬起手,把刀架在知理脖子上,道:“你家里还有谁?让他们都出来。”
知理道:“都在这儿呢,就我们爷儿俩。”
这个为首的黑衣人正是狼五。
江仁轩跑去易州找狼五,为挑拨他能痛下杀手,江仁轩有意编出一套谎话,说当年那件案子事发。庄家小姐被卖进邵家后,不知怎的取得邵家的同情,邵家走通关系,告了御状,皇上震怒不已,决心复查冤案。
江仁轩信口开河,哪知话不落空,编出的谎言竟是天门正在做的事。
江仁轩恐吓狼五说,皇上下旨严查的案子,从来没有能糊弄过去的,只有把所有人证物据全销毁,让查办的官员查无实据,他再从中使银子周旋,才可免除杀身之祸。
江仁轩亲自赶到易州,向狼五交待此事,狼五哪敢轻视。他忙向江仁轩请教如何才能销毁人证物证。
江仁轩把邵家的情况一一说明,并声称他已控制了邵知理和庄若兰,邵家如今只有妇孺三人,要他夜里去杀人灭口,一把火把邵家烧了,剩下的事情由他去办。
狼五想这事不难办,再说是涿州地界的事,凭江仁轩的手段,一个失火案,他能摆得平。
狼五从江湖上招呼来几个弟兄,按江仁轩指好的路,来到石头城,支使人打听清楚邵家的详细住所,等到夜深人静,闯进了邵家。
江仁轩告诉他说,邵家只有妇孺三人,这怎么冒出一个中年汉子呢?狼五听见知理说家里只有爷儿俩,不由起疑,以为走错了门。
狼五问道:“你可是姓邵?”
天门瞧出来人犹疑,知道他不认得人,怕父亲不知遮掩,便说:“我们姓严,姓邵的是有一家,不过不是这里,在镇子西头呢,你们走错方向了吧?”
狼五见天门伶牙俐齿,反倒不疑走错门,笑道:“小子,你和爷爷我耍聪明是吗?爷爷我走南闯北,何时走错过路!”
天门见他狡诈难欺,便欲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琢磨对策,道:“走南闯北就走不错路吗?关二爷比你走得路多不多?他还不是在麦城走错了路,被伏遇害?”
这话可不吉利,狼五怒道:“小王八羔子,你死到临头还要咒爷爷吗?”
知理担心狼五对天门不利,忙道:“敢问这位好汉,你们找姓邵的做什么?”
“不做什么,有一笔债要清,”狼五回头对那几位黑衣人道:“去搜一搜,看他家里还有谁在。”
邵家不大,几个房间转眼便搜寻一遍,接着便从内室里把严氏娘儿仨找出来。
小小的屋里,站了十几个人,一下子塞得满满当当。
狼五瞪大眼睛,挨个审视一遍,眼睛停留在若兰脸上。
几年过去,若兰个头略长高了些,也成熟了些,但是容貌依旧,狼五一眼便认出她。
“这位不是易州庄大财主家的大小姐吗?”
狼五想这些人反正都得死,索性拉下脸上的黑纱,伸手去摸若兰的下巴,淫笑道:“想不到几年不见,越发出落得美艳啦!”
若兰也认出狼五,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拧身,使出所有力气,轮起手甩给狼五一个响亮的耳光。
狼五猝不及防被打,恼羞成怒,骂道:“小娼妇,挺大的劲儿,你等着,一会儿让也你尝尝大爷的力气。”
多年前狼五便垂涎若兰的美貌,只是为卖个好价钱,不敢轻易下手。如今没了顾虑,便动了淫心,要作践完若兰再杀人灭口。
狼五吩咐手下将邵家人全都绑了,把若兰抱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