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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门定大统

做皇帝的有两大忌讳,一是大臣擅权,二是太监专横。

擅权便营私,专横便乱政。这两件关乎国本的大事,在嘉庆朝后期,都有抬头的迹象。

道光荣登大宝后,决心要励精图治,重振朝纲。为实现宏愿,他对外警惕大臣,对内管束太监。经过十几年的治理,他认为,已经卓有成效。

没想到,现如今,外廷内廷同时闹出丑闻。

这件事一出,群臣上不上折子,都瞒不过道光。

要说穆彰阿和文庆怕大臣们上折子议论,其实道光也怕。韦符那件事好说,外官不守规矩,被参的多了,大不了摘几个顶戴,惩处几个官员。饭碗里挑出老鼠屎,扔了就了是,并不有损皇上的威仪。

道光最怕的是内廷这件事,若是别的太监,还好办些,事情偏偏出在小俊子身上,这可牵涉到他的隐私和脸面。他治理内廷多年,正引以为荣,却闹出这样的丑闻,这不等于打了他的脸吗!如果大臣们上折子,说出不好听的话,可够他难为情的。

好在文庆是个聪明人,知道道光哪儿疼哪儿痒。

小俊子闹得虽不太像话,却还没有犯了专横乱政的大忌。只要外臣不参,略施惩处,既让太监们有所忌惮,又维护了道光的面子。

文庆压住群臣联名上奏折,火速惩治了小俊子和刀儿匠,然后即刻上奏皇上。

道光面色阴沉,听文庆禀奏。

文庆避重就轻,说道:“启奏皇上,小俊子被他的亲戚所蒙骗,并不知道那孩子是邵如林孙子。因见那小孩聪明伶俐,一心要培养出来,将来侍奉皇上……小俊子心是好的,只是办事太过操切……”

道光听到这儿,“哦”了一声,记起小俊子的种种好处,心里竟生出感动,神情渐渐温和起来。

文庆察言观色,瞧出皇上的微妙变化,道:“小俊子固然有错,细究起来,都怪臣平日里待他们太过宽厚,使他们少了戒惧之心,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臣甘愿受罚……”

道光说道:“照你如此说来,是一场误会?”

“是,不过小俊子不守规矩,擅自出宫找小刀刘净身,引得大臣们不满,总是要给他些惩罚的……已经打了二十鞭子……”

文庆本想把兵马司越权,擅自处置内臣的事说出来的。转念一想,不妥,皇上若因此向都察院问罪,惹恼了那帮御史,反过头再参他管理内廷失职,划不来。于是便省略了。

道光说道:“既然是误会,也处罚过了,就算了吧。你不用自请惩罚,今后小心办差就是。”

文庆忙说:“皇上对臣的体恤之情,臣感激不尽。但臣请皇上一定要给臣惩罚,只有如此,才能体现皇上的威严,才能让大臣们心悦诚服。”

道光点头道:“还是孔修体贴朕,既然这样,就罚俸半年吧。”

“谢皇上。”

很轻松地化解掉一场风波,文庆心里很高兴,磕头谢恩。

道光问道:“朕听说,小俊子给邵如林的孙子净身,做了两次都差那么一点,说是他有些神通,这是怎么回事?孔修可清楚?”

文庆想给皇上解闷,便把天门净身的故事,当笑话讲给道光听。

文庆审过小俊子和刀儿匠,两人把两次给天门净身的事,互相补充着说得很详细。

当听到邵天门滋了小刀刘一脸尿,小刀刘竟然说尿是甜的时,道光忍不住哈哈大笑。

道光笑完,疑道:“天门说认识六阿哥?可是真的?”

文庆道:“这不可能,六阿哥和天门一般大,从不曾迈出宫门一步,天门怎么可能见过六阿哥呢?定是他不知由哪里听过这个词,临时使诈吓唬小俊子的。”

道光兴味盎然,道:“这更有意思了,才五岁的孩子,竟有如何灵性?说得朕不大信似的。去把邵如林的孙子叫来,朕要看看他果有你们说的神奇吗?”

难得皇上今儿兴致这么好,谁敢扫他的兴,文庆差人去传邵天门。

等了大半天,太监才气喘吁吁地抱着天门进来。

文庆等得心焦,正站在后廷殿门口翘首以盼,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太监回道:“回大人,甭提了,邵如林现在有家不敢回,借住在别人家……”

“知道了,快带邵天门进去吧,皇上可要着急了。”

天门走进后廷,太监小声道:“快跪下给皇上磕头。”

“不磕。”天门极干脆地回答。

道光说道:“小孩子不讲那些规矩。你叫邵天门是吗?快到朕跟前来,让朕瞧瞧你长啥样?”

天门磨蹭着不肯上前。太监要抱他过去,天门推开太监道:“你身上有怪味。”

道光一打愣,问道:“他身上有何怪味?”

“女人味。”

太监吓得脸煞白,忙跪倒给皇上磕头道:“皇上明察,这小孩子胡说八道”

文庆也吓了一跳,太监身上怎么会有女人味?低头细细观察太监,果然看出异样。不禁将心悬起来,赶紧吩咐道:“还不下去。”

道光正觉有趣,说道:“慢,听天门怎么说。”

天门反问道:“说什么?”

“你说他身上有女人味,这女人味从何而来?”

“真奇怪,我怎么知道从何而来?”

文庆道:“不许这样和皇上说话,快过去,让皇上仔细瞧瞧。”

道光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仍揪住刚才的话题不放:“你说他身上有女人味,朕倒要瞧瞧你说的准不准,来呀,带他下去查视。”

进来两个侍卫,把那太监带出去。文庆赶快跟了过去,支开侍卫,问那太监:“是什么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

太监哭丧着脸跪倒求饶道:“大人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拿……拿出来怕脏了大人的眼……”

“到底什么东西?”

那太监抖抖索索半天,竟从裤腰上解下一个玩意,是用木头雕刻成女阴形状的狎具。

文庆知道有些太监尘根不净,常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偷偷地玩。只是没想这个太监如此大胆,竟然把这种东西带入宫中。

文庆作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当然知道其中厉害。小俊子的事情刚平息,再弄出这么个犯忌的东西出来,若叫皇上知道,那还了得。

文庆不敢声张,只能先把这一关糊弄过去,回头再处置这个太监。

文庆嫌那狎具脏,用手帕包了,藏在身上。道:“你身上还有香囊什么的吗?”

太监知道文庆有意回护他,忙把香囊解下来,递给文庆。

文庆道:“我要你这玩意干什么?拿进去给皇上看。”

两人重新回到内廷,文庆道:“回皇上,天门说的女人味,大概是内臣们常用的香囊。”

太监捧了香囊让皇上审视。

天门心里知道说的不是这个,瞧了一眼,让文庆把心又提到嗓子眼上。好在天门并不关心那些东西,瞧完扭头没有吱声。

道光问天门:“是这个东西吗?”

天门摇头又点头,说:“不是好东西。”

文庆抢道:“是,太监用来遮尿骚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下去吧。”

太监赶紧退出去。

道光哈哈大笑道:“这孩子是有些与众不同。”

天门已经站在道跟前,道光攥着他的手,看了又看,喃喃自语:“怪不得小俊子有那样的想法,是个好苗子。可惜是邵如林的孙子。”

天门问道:“你是六阿哥的父亲?”

“你怎么知道?”道光惊奇地问道:“你认识六阿哥?”

天门说:“认识,我还认识四阿哥。”

道光望着文庆道:“你不说阿哥们没出过宫吗?他怎么认识的?”

文庆也觉奇怪,道:“这个臣可就不知道了。天门,你在哪里见过两位阿哥?”

天门说话总是这样,一时兴起,张口便说,兴致没了,便爱答不理。

天门不耐烦地回道:“不知道。”

道光道:“去,把四阿哥和六阿哥带过来。”

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进来,瞧着天门,奇道:“咦,他怎么会在这儿?”

道光问道:“你们认得他?”

四阿哥回道:“回皇阿玛,我们认得,他叫邵天门。”

“在哪儿认识的?”

四阿哥说完心想坏了,怎么把五叔交待的话给忘了。

六阿哥指着天门回道:“在他家。”

“你们几时去的他家?”

四阿哥见瞒不过,只好如实回禀是五叔惠亲王带去。

道光不满地道:“这个老五,总是如此荒诞不经,叫他去军机处学着做事,托病不干,却带着阿哥们胡闹。”

天门和六阿哥一般大,两个人见了亲切。天门过来扯了下六阿哥的衣袖说:“再去我们家玩吧?”

六阿哥远远地望着道光,摇头道:“皇阿玛不许。”

道光突发奇想道:“天门,朕听说你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你来说说,我这两个儿子,将来哪个能成大器?”

文庆感到惶恐不安,皇上这是怎么了,和臣子的孙子说这个干什么呢?

天门瞧了瞧四阿哥,又看看六阿哥,拉着六阿哥的手说:“我不懂大器小器,我要和六阿哥一起玩,你许他去我们家玩好吗?”

道光偏就童心萌发,非要和五岁的天门闹着玩,指着自己坐的椅子道:“你说他们两个,将来谁可以坐这儿?”

文庆吓个半死,心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刚才说完惠亲王荒诞不经,自己又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哪有拿皇位开玩笑的。

文庆跪倒叩头:“皇上,万万不可……”

道光含笑道:“有何不可,这把椅子,将来总是由我的儿子来坐。今日后廷之中,没有旁人,开开玩笑,也让朕松快松快,只要你出去不乱说,朕相信走不了话。”

文庆擦了下额头的汗道:“是,走不了话,可是,这不合祖宗章法……”

道光不悦道:“朕又没有说立太子,哪里不合祖宗章法?不许扫朕的兴。”

文庆不敢言语了,出去瞧了瞧门口,见没有人偷听,便站在门旁守着,一脸的苦恼无奈。

道光非逼着天门回答他。

天门说:“你答应我,我才告诉你。”

文庆道:“放肆,岂敢和皇上讨价还价?”

道光说道:“好吧,朕答应你,就准六阿哥去邵如林家一天。”

天门道:“好吧,我也告诉你,谁大谁坐那儿。”

道光已有三个儿子先后殁去,他现在最看好的只有四阿哥。却又时常担心,这个儿子步前面三个哥哥的后尘,接不了大统。听天门说谁大谁坐他的龙椅,虽是孩童之言不足信,却是一种安慰。

道光见六阿哥和天门很投缘,加之自己也喜欢天门,心里一高兴,道:“传旨,命邵如林之孙邵天门,进上书房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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