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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真上国

天门要见的是洪秀全,并不愿与杨秀清纠缠。

他原以为进了杨秀清的大殿,便可以见到洪秀全,但是这里只有杨氏兄弟,不见洪秀全的踪影。

杨润清问他:“你唱的那首歌是由哪里传来的,什么意思?”

“你们若听不懂的话,请‘太平王’出来,他自然懂的。”

“快讲,你若不讲明白,本军师便治你个散布谣言,扰乱军心之罪。”杨秀清大吼道。

天门眨了眨眼睛,说:“好吧,我告诉你们,这是天父天兄的暗示,我觉得事关重大,因此才来禀报‘太平王’。”

天父天兄是怎么回事,杨氏兄弟再清楚不过,当然不会相信,杨润清笑道:“你小子胆子真大,敢假传天父天兄的圣言,像你这种妖人,太平军岂能容你,我们便代洪王清理门户吧。”

杨润清说完示意杨秀清下令。

天门不像是胡言乱语的疯子,他说此话,定有深意,因此杨润清并不敢轻易杀他,只是吓唬他一下罢了。

杨秀清道:“来啊,推出去砍了!”

天门面无惧色,沉着地转身就走,边走边唱:“天有二日分两边,一边红火一边寒。金田才是真上国,山外有山非武宣。”

刚才那护卫来传这首歌谣时,一字一句边想边朝外蹦,听着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今经天门口中唱出来,却另有一番滋味。

天门用了莲花落的调子,加上他的北方口音,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字字像刀一样刺入杨氏兄弟的心窝,一曲唱罢,如同抽刀见血,触目惊心。

杨氏兄弟面面相觑,越琢磨越觉不妙。

一开始他们听到天有二日,还以为是指北有咸丰,南有洪秀全呢,再把后面两句联系起来,才明白不是那意思,天有二日原来指的是金田的“天德王”和武宣的“太平王”。

洪秀全弃金田而入武宣,留“天德王”洪大全据守,两人原是并肩王,如今一分为二,就不是并肩,而是割据了。洪秀全在金田苦心经营多年,那地方算是洪秀全的福地,天门说是“真上国”没错啊。

可如今“真上国”的主人变成了洪大全,金田那边被封了三位军师,而武宣仅有杨秀清一支兵马,谁红火谁冷落,不言自明,谁为主谁为次,一望而知。

龙王离了海,老虎下了山,还耍什么威风!

杨氏兄弟正琢磨着,天门已到了殿外,行刑的刀斧手摆好架式,高喊“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杨润清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跑出去叫道:“住手!将他带进来。”

天门站在门口瞧着杨润清,说:“要杀便杀,别磨磨叽叽的。”

“你想死,偏不让你死,”杨润清道:“来人啊,去请‘太平王’”

天门重新回到大殿,杨润清不在居高临下,笑着说:“少师,刚才和你开玩笑呢,试试你的胆子,果然是少年英雄。”

“天门当不起英雄之名,您别抬举我,我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

“呵呵,不要提不愉快的事了。少师,你来就是向‘太平王’回禀这首歌谣的吗?”

天门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的茫然,“你说什么?”

杨润清狐疑地盯着天门,像被施了什么法术一样,脑中忽然混沌起来。

他对天门并不了解,只知道洪秀全身边的一个宋哑巴,那是个厉害角色,却不知天门是何来历。上次杨秀清由金田回来,因为折了面子,也未提起有这么一个少年。

天门的举动有些颠三倒四,正常人可不是这样。天门不像正常人,也非疯子,那只有要么是装神弄鬼,要么真的神灵附体。

难道是神灵来点化他们杨氏兄弟的?要他们尽早离开武宣,与金田兵合一处,那时洪秀全才是真正的“太平军”首领,左辅军师才是真正的手握兵权的第一军师。

洪秀全被请进大殿,一眼看到天门,又惊又喜,不等天门行礼,一把攥住他的手道:“天门,你可回来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呢?”

“大王,您可是瘦多了,想是受了不少惊扰吧?”

杨秀清请洪秀全上座,洪秀全摆了摆手,拉着天门在殿下侧座坐下来,问了许多话,又讲了金田那场战事。

“出清失踪了,你可能算出是被官兵掳去了,还是殉道天国了呢?”洪秀全忧伤地问。

杨秀清听见问宋得明的下落,马上竖起耳朵。

天门不想让杨氏兄弟知道他的神奇,摇头说:“天门逃出京城,一路上担惊受怕,无暇顾及其它,对广西发生的事情只听闻一些,却不曾细究。”

“难为你了,金田一战,已然和清妖摊牌,你可知道清妖下一步的计划?”

杨秀清道:“清妖的计划,他知道个屁,洪王何必问他。”

天门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并不答理他,轻声回洪秀全道:“天门一路上见官兵——”

“是清妖!”杨秀清大声更正他。

天门又扫了他一眼,仍对着洪秀全道:“大王,天门人微言轻,不干国事,从此仅作您的侍从,望准天门所请。”

洪秀全瞧出他对杨秀清甚是忌惮,笑道:“天门,杨军师是‘太平军’的第一军师,你不必顾虑,有话直说就是。”

“大王可知林则徐死了?”

“不曾听闻,清妖不是派他来广西吗?怎么就死了呢?”

“他死前,手指天,连喊三声‘星斗南’。”

“这是何意?”

杨氏兄弟听傻了,杨润清插言道:“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洪秀全听得正入神,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天门说:“星斗南乃南斗星也,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南斗星之下便是广西,林则徐指南斗而呼,定是他在临死前受到神灵暗示,以此告诫清……妖皇帝,满清将亡,而太平将兴。”

此前天门便说过帝星南倾的话,这回又与林则徐所指南斗星巧合,洪秀全听得心里狂喜不已,道:“天意如此,我辈岂可负天也!”

杨润清虽不懂星相学,却不糊涂,听天门说得玄妙,道:“竟有这种说法?那中原大地,精通星相学的人甚多,钦天监更有专修此学的人才,满清皇帝若知林则徐的意思,会作何反应?”

“钦天监的官员除非不要命了,敢说出满清将亡的话。不过他们换个说法,鼓动满清皇帝倾举国之力,来战太平军却是有可能的。”

洪秀全惊道:“是啊,莫说举国之力,便是三省两省的兵力我们也不易对付。”

杨秀清骂道:“听你这样说,那个林则徐着实可恶!活着不能来战,临死还要指祸于我们!若有一天我们杀到林则徐老家,定要将他掘坟鞭尸!”

天门淡淡地说:“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何必相仇一个死者。”

洪秀全道:“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才能应对清妖的大兵压境。”

“大王不必过于忧虑,南斗星主生,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过要懂得南斗星的真谛,躲进吉地,然后绝处逢生,一路披靡。”

“快讲,何处是吉地?”

天门说:“南斗星有六星君,其中度厄星君居天枢宫,天枢宫方位正在金田。”

“着啊,上次金田被困二十余日,清兵动用八旗绿营两军,合起来数千人马,也未敌杨军师一家之兵,如今金田又回到我手中,看来这度厄星所指之处真是吉位啊!”

杨氏兄弟这时已经全然相信了天门的话,杨润清将天门唱的歌谣诵给洪秀全听。

“这是哪里传来的歌谣?”洪秀全脸上变色道。

他当然要变色,天有二日,红火的那一边在金田,他却跑到了武宣,将真上国丢给了“天德王”,岂非将生地王位拱手让于他人。

杨润清一指天门道:“这首歌出自少师之口,他说是天父天兄的暗示。”

洪秀全知道天门是假托天父天兄之名,唬杨氏兄弟的,这肯定是天门察破天机,用来助自己离开武宣的把戏。

天门对自己真是忠心耿耿,这个义弟没有白交。

洪秀全暗自感动,转念之间想着,一旦回到金田,身边全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可以不用看杨氏兄弟脸色行事,那时定要重重加封天门。

“天门,天父天兄果有指示?”

天门点头又摇头,一脸的懵懂,表示毫不知情。

天父天兄岂是可以随意假借的,在杨氏兄弟面前说就说了,反正洪杨二人相互利用,相互提防,洪秀全只能信天门的,绝不会相信杨氏兄弟的话。只要不承认,洪秀全便拿他没办法。

洪秀全暗道,天门太机敏了,比之宋得明不知强出多少,幸亏宋得明下落不明,正好给天门腾出位子。

洪秀全道:“军师,你看我们是继续留在武宣呢,还是拔营起寨,回金田兵合一处,共谋大计。”

这还用说,当然是去吉地最为稳妥。

可是武宣是杨氏兄弟的起家之地,猛然要离开,真是万般不舍。

天门说:“武宣驻兵也无不可,大王可自回金田,两下互相呼应,首尾相顾,更加有利。”

杨润清眼珠子转了几转,道:“少师的话有道理,我家兄长可留守此地,我愿前往金田,服侍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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