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假托上帝之名,笼络人心,声名渐隆,两广地区,不仅“拜上帝会”教众将他奉若神明,像天地会,三合会等教派也纷纷前来依附。
国逢盛世,诸教归一,佛道两大宗教是人心所向。政府腐败,原本归化佛道的野心家们,便借旧教之名还魂,图谋一分天下。
自从清兵与英军一战之后,国势渐衰,民众深受其苦,两广的各种教派骤然兴起,几乎到了无人不信教的地步。
天地会的历史悠久,自清朝建政就创立了,几消几涨,屡禁不绝,一以贯之的宗旨便是“反清复明”。
流亡避难到两广地区的前朝遗老遗少,朱家后裔颇多,更有众多底层民众,对满人向来不服。天地会起死复生之后,很快便壮大起来,成为诸多教派中,除了新教“拜上帝会”之外最有实力的武装教派。
洪秀全见天地会也来投他,野心便进一步膨胀起来,在上帝救世人,求天下太平的思想之外,加上了“反清复明”的宗旨。
“拜上帝会”的宗教色彩和政治色彩融合到一起,就不是单纯的“异教”、“邪教”了,也不是单纯的乱匪了,而是要推翻清廷的“逆贼”。
清廷急命林则徐南下平叛。
林则徐的威名,在两广地区素有震慑力,如果他到了广西,铁腕一动,许多小的教派自然要一扫而光。
众多小教派闻风惶恐,纷纷紧随天地会其会,争相归顺“拜上帝会”。
背靠大树好乘凉,从一定程度上说,林则徐南下,也促进了洪秀全的发展壮大。
洪秀全一方面为“拜上帝会”强大高兴,一方面又惧怕林则徐的到来。他担心大事未起,先被林则徐扼杀。
洪秀全赶紧派人密切监视林则徐的一举一动,同时召集各分会教主,商议应对之策。
冯云山领着宋得明等人,已经编好军目,就等时机成熟举事。宋得明的意见是先发制人,趁林则徐尚未到两广,先行举事,占领广西全境,将林则徐拒之黔地之外,然后建立独立王国。
洪秀全觉得需要一场大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便决定听从宋得明的建议,尽快打出义军的旗帜,公开反叛清廷。
可是自从韦昌辉与石达开内讧后,石达开对洪秀全起了戒备之心,对洪秀全的召唤虚与委蛇,再三推诿,就是不肯露面。
杨秀清见石达开按兵不动,也不听洪秀全的招呼了。
这两人在信徒里威信最高,手下的人马最多,不得他们的认同,洪秀全不敢轻举妄动。
洪秀全几次欲去贵县,亲见石达开,解开他的心锁,都被宋得明阻挠。
洪秀全去不了,别人又不敢去,这件事便拖下来。
这时,有两路密探来报,一路消息来自京城,说朝中已有数月不见道光声响了,可能道光已经病入膏肓,大限之日不远了。
另一路来自广东,说林则徐已自家乡动身,正赶往广东。
洪秀全等人闻之大喜,道光病危,林则徐又在路上,此时正是起义的最佳时机,乘朝野忙乱,军备无防,一鼓作气,拿下广西全境应该不难。
广西若失,说不定噩耗传到京城,道光便一命呜呼了。
旧主已死,新君将立,清廷顾首不顾尾,“拜上帝会”可以借机做一篇大文章。
谋大事要紧,宋得明也顾不上担心天门抢他的风头了,马上促请洪秀全去贵县见石达开。
洪秀全带着冯云山和江晨,进了石家军的寨子。
石达开闻报,现装病已经来不及,只好将洪秀全等人迎入大殿。
洪秀全很有诚意,给石达开带来一箱子珠宝,拉着他的手道:“达开,那日在金田让你受惊了。这是为兄攒了多年的一点体己,全给你带来了,略表愧疚,请笑纳。”
“这怎么敢当?”石达开嘴上推辞,却早有人将箱子抬下去了。
洪秀全与石达开扯天扯地,聊了半天闲话,才入正题,将当前的局势详细分析了一通,表明来意,请他速去金田共商大计。
石达开道:“洪教主的命令,达开岂敢不从,只是我有难处……”
冯云山问道:“达开有何难处,尽管开口,我们共同想办法就是。”
石达开正等他这句话,便道:“我们贵县向来贫穷,今年又赶上百年不遇的蝗灾,秋粮颗粒无收。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的教众多是壮年能食之人,每日需要耗费大量粮食,若补给不足,难成大事啊。”
洪秀全与冯云山面面相觑,这是拿粮草当借口,摆明了不拨给养便不附和举事。
“拜上帝会”各分会全是自筹自足,洪秀全尚未及组建后勤机构,也无给养后援力量,哪有能力提供粮草。
江晨猜到定是天门给石达开出的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便问:“石教主,怎不见邵公子?”
“哪位邵公子?”石达开故作疑惑不解,少顷才作恍然大悟状:“你是说邵天门吧,他被我赶走了。”
冯云山笑了:“达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何必撒谎?我可听说邵天门一直住在你府上啊!”
“怎么,冯教主在我身边安插了细作吗?”
冯云山闹个大红脸,忙道:“达开,你千万别误会,纵使借冯某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你石敢当眼皮底下耍心眼。”
“那你怎么知道邵天门在我府上?”
江晨忙替冯云山打掩护道:“前几日有一个货郎,去金田时说在你的寨子里见过天门。”
石达开冷笑道:“既然冯教主不信我,可随意到寨中去搜,若找到邵天门,达开愿任你处置,绝不食言。”
洪秀全道:“达开,言重了,搜什么搜啊,江先生随口一问,云山也是随口一说,我们怎能不信你呢!”
冯云山拱手道:“达开兄弟,我对你如何,想必你是知道的,咱们兄弟万不可为一个外人起了误会,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石达开原本对冯云山没有敌意,便转怒为喜,笑着回礼道:“达开心里有数。”
洪秀全道:“达开,你刚才的话不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先不用你调动兵马,只是请你去金田,议定如何举事,待把行动计划统一后,再作筹措,你看可好。”
“我说过,洪教主的命令达开莫敢不从,至于去金田,就不必了,我只管在贵县听您的召唤即可。”
“好,达开兄弟是爽快人。”
洪秀全道:“可是达开啊,有些教主如今瞧着你的举动呢。你不去议事,他们便有托辞,不肯归心,‘拜上帝会’就貌合神离,无法形成合力。为大局计,你何妨就去金田走一趟?你放心,我拿性命担保,这回绝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情啦!”
洪秀全开口相求,让石达开十分为难。
答应他,便遂了他的心愿,若洪秀全即时举事,石达开便无暇实施自己的计划。拒绝他也甚是不妥,要是洪秀全恼羞成怒,再起内讧,免不了大动干戈,两败俱伤。
石达开正在为难,张瞎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扑到石达开面前道:“石相公,大事不好,寨子外面来了一队绿营兵,大概有数百人之众,刀枪刺明,喊着要抓钦犯……”
洪秀全大惊失色道:“绿营兵怎会到这里?”
此时“拜上帝会”还没有完全和朝廷公开为敌,无论是石达开还是洪秀全,都不敢贸然迎战。
石达开也是一头雾水,狐疑地看着张瞎子道:“你看清了吗?是绿营兵吗?”
“离得太远,我看倒是看不清,但是听得真真的……你听,这声响眼瞧着要进寨子啦,动不动手?”
洪、冯等人全都侧耳倾听,外面果然传来喝叫寨门的声音。
石达开道:“我们做事从来谨慎,并不曾与官府交恶,他们这是冲谁来的呢?难道说真有细作?”
张瞎子乜斜了洪、冯等人一眼,道:“洪教主前脚才进寨子,他们后脚就追了过来,当然是冲……洪教主来的,至于细作,即便是咱们寨子里的人,也没这么快啊!”
冯云山道:“张瞎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某没什么意思,而是担心有人嫁祸石相公,”张瞎子道:“如果洪教主在这儿出了闪失,我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啦!”
洪秀全和冯云山相视一眼,齐声道:“是杨……”
他们想说是杨秀清告的密,转念又一想,无凭无据,不可妄加猜测,便都闭口。
石达开也不由一怔,寒脸道:“若真是他,我定要亲手宰了他!”
张瞎子道:“石相公快想个办法,再耽误可来不及了!”
石达开朝洪秀全等人道:“快随我来,我送你们由后山出去。”
石家军这个寨子是借防备乱匪之名扩建的,背倚北面群山,寨子东西南北各有一门,其中北门开在山口密林处,出了北门可从山上逃出贵县。
石达开引洪秀全等人出北门,送至山林中,命几个心腹一路护送,一直送到贵县境外。
石达开回到大殿中,听着外面仍是虚张声势,叫喊声不断,却不见官兵进来,正要出去应对,张瞎子笑道:“石相公,我们白得了洪秀全三匹好马。”
石达开疑道:“你笑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瞎子道:“哪有什么绿营兵,是我们的弟兄假扮的。”
石达开哭笑不得,道:“你这招真损,把洪教主他们吓得够呛。”
张瞎子不敢贪功,回禀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是邵公子临走前留下的锦囊妙计。”
原来,天门料定洪秀全要亲自上门来请石达开,他知道石达开为人宽厚,不管装病还是不装病,必定抵挡不住巧舌如簧的洪秀全,因此才想出疑兵之计才吓退洪秀全。
为了演得真切,天门便没有告诉石达开,而是把这条妙计单独交待给了张瞎子。
石达开得知是天门的计策,甚是欣慰,心里说,天门确是当得起刘伯温再世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