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雁垂眸不敢看他:“你也看出来了?”
薛峰嗤笑一声,斜睨了她一眼:“依你这么迟钝都能发现的事情,你这是瞧不起谁?”
“第一眼就能迅速引起我们对她的注意,甚至能够在逃跑时,将所有人引到不起眼的地方。”薛峰摩挲着下巴,“第一次如果是巧合的话,那次次如此,可就不是一个疯子能够做到的。”
“可是她装疯卖傻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她在西藏这么安全,甚至如果不是她们找上门,身后的势力也压根不会发现她,那个女人又是为什么装疯卖傻这么多年?
薛峰瞥了她一眼,思索再三,还是没有把事情说出来:“谁知道呢。”
明显感觉到他的敷衍,路雁敏锐的察觉到薛峰似乎知道了她没有想明白的一些事情。但见他一副不会多说的模样,有些颓丧,也不再追问,坐着西藏特有的三轮车,沿着原路返回。
在他们坐上警车之前,薛峰就把旅馆的地址和房间告诉了齐刚,回去的时候,齐刚正躺在床上看电视,路雁没看到疯女人的身影:“她呢?”
齐刚塞了个奶糕放进嘴里,支支吾吾的说道:“在厕所里面。”他费了老大力气将人拖到旅馆,差点还被人当做变态,结果一进屋,那疯子就狠狠咬了他一口,整个人就躲进了厕所。
小旅馆的厕所不像大酒店里不上锁的,就像居民楼里带着小小的把手,被人从里面捎上就打不开,路雁软声软语的说了好久,也没见里面有动静,齐刚一惊:“不会从窗户逃走了吧?”
薛峰踹了他一脚:“港剧看多了?这里可是五楼!让你看个人都看不好。”他站起身,冲着路雁不耐烦的抖了抖腿,“让开。”
路雁让开,刚想让他动作小点,就见男人眼神一厉,低喝一声抬脚用力踹向厕所紧闭的木门,发出“轰”得一声巨响,不结实的门框颤了两颤,整个门框朝里脱开,迸出一阵灰尘,然后“啪”得一声朝里倒下。
“啊——”尖亢刺耳的尖叫顿时从厕所里间传来,头发散乱的疯女人战战兢兢的躲在马桶后面,捂着耳朵恐惧不已,这么大动静,顿时将老板和周围的房客统统引了过来。
“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嘛?”老板操着别扭得普通话,拍着大腿心疼不已,“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东西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齐刚赶紧掏了一笔钱塞给老板,“我朋友脑子不太好,一直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头,我们这不也是着急,这点钱拿去换个门,压压惊!”
店老板点了点钞票,觉得数目还算客观,用藏语警告他们在这样子,就不让他们住旅馆了,齐刚连连应是,顺便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房客。
“哥,你再来几次,我心脏都要被你吓停了!”齐刚呼了口气,也没有多大意外,看上去早就对薛峰的行事风格习以为常。
薛峰冷哼一声,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微微颔首:“女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插手。”
大男子主义。路雁暗自嘀咕一声,也没指望薛峰能够跟疯女人沟通,按照他这么粗暴的手段,估计人不疯也会被他吓疯。
她挥挥手:“你们先出去,人太多她没有安全感。”她蹲下身,盘腿坐在那疯女人的旁边,“我是路雁,你叫什么?”
薛峰看了她背影一眼,勾住齐刚的脖子:“出去喝一杯!”
齐刚用肘弯捅了捅薛峰:“这人是嫂子?”
薛峰看都不看他一眼:“当个兵当傻了?你哥会看上这样的?”他甩了齐刚脑袋瓜子一巴掌,齐刚摸了摸后脑勺,暗自嘀咕:“你也当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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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走开!”那女人缩得更紧,惊恐的抗拒着,“死了,都死了!”
她颤抖的更加厉害,路雁也不敢擅自靠近她,只是距离她半米的时候,举起手示意自己无害:“我不会伤害你,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那疯女人目光呆滞,愣愣的摇摇头,口中嘟嘟囔囔:“方春青——方春青——”
“你认识方春青?你是她什么人?”路雁声音越发的温柔,试探性的往前挪了挪,顿时那疯女人猛地往后退缩,路雁没再动,不去看她,把玩着手指,“你认识今天追你的那群人吗?”
那疯女人没有搭腔,路雁宛如聊天一般,语气亲和:“那群人是什么时候过来找你的?我看到你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
淡棕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疯女人:“你是不是看到那群人行凶的场景了?”
这句话好似刺激到了疯女人,顿时她瞳孔放大,崩溃的捂着脑袋放声尖叫,泪水不住的往下流:“不要杀我——恶鬼——不要杀我!”
“好多血——好多血——”她拼命的扯着自己的头发,用力的把头往墙上撞,“咚咚”两声吓得路雁不顾她的抗拒,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那群坏人已经被赶走了!”
那疯女人崩溃嚎啕大哭,呜呜咽咽的说着听不清的话语,路雁见一时半会也无法问出什么,也不忍心再逼问,沉默的安抚着疯女人,等到几乎怀里的动静,逐渐弱去之后,疯女人已经陷入沉睡,艰难的将人移到床上,路雁拨开疯女人脸上的乱发,无声的叹了口气。
下楼的时候,薛峰和齐刚一人手里拿着一瓶啤酒,蹲在旅馆的门口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啤酒上印着藏语,一看也不是从外面运进来的,见路雁下来,薛峰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酒瓶:“来一瓶?”
路雁从他旁边的酒箱里拿出一瓶,直接用牙咬开,仰头灌下一大口,刺激的酒精在舌尖炸开迸裂的刺激熏得她眼底一阵湿润,硬是混合着酒精的苦涩咽下肚,齐刚目瞪口呆:“女中豪杰啊!”
路雁擦去嘴角溢出的酒渍,深深吸了口气:“薛峰,我们回去吧!”
薛峰挑眉:“你放弃了?”
她止不住苦笑:“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她疲惫的靠在墙上,缓缓蹲下身,“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就算我查出来后面的事情,又能怎么样?”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除了我,谁还会坚持要找出当年的真相?”她掩住脸,嗓音有些颤抖,“如果不是我,虫草行里的人也不会死,那伙人也不会跟到这里。”
薛峰突然爆起,猛地将手里的酒瓶“啪”得一声砸在地上:“你他妈现在就跟我说这些吗?”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他妈干嘛去了?”薛峰低咆出声,“终于撞到了南墙,也知道回头了,呵。”他轻蔑的笑出声,“路雁,别让老子瞧不起你。”
她蹲在地上,掩面不出声。
齐刚有些不知所措:“峰子,你干嘛呢!”
“你他妈闭嘴!”薛峰没好气的堵回去,一时间没人开口,陷入尴尬的沉默,薛峰叹了口气,“路雁,你比我碰到的大多数女人都要聪明独立,这件事你不用钻牛角尖。”
“就算你不查,那伙人迟早也是要查到这边的,或许没有我们,他们死得更加不明不白,就像是伪造的意外。”
“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薛峰扒了扒板寸头,转身大步朝另一边走去,愤怒的将路边的石子踢到一旁。
齐刚也跟过去,路雁揉了揉脸,她的确是陷入了岔路,甚至被无端端的愧疚给绊住,差点心软。
就算她不查,那些事情就真的能够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运转?那些人不是因为她而遭来横祸,而是迟早都会经历这样的劫难。
她忽然明白之前薛峰隐晦没有告诉她的内容,将疯女人看管起来的虫草行又怎么会是善类?那天他们亲眼看到虫草行对待那疯女人的态度就能代表一切,又或许疯女人装疯卖傻,实际上是为了应付虫草行的人?
路雁恍然大悟,猛地站起身,却是因为蹲太久,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仰头又灌下一口啤酒,她眼神坚定:下一次,她一定要赶在那伙人之前,将所有的事情揭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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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呢?”薛峰背靠着牧马人,懒散的仰头看着西藏蔚蓝的天,吐着烟圈。
“进去了,但好像好一点。”齐刚探头看了看,有些后怕,“刚才咋了,我都蒙了,还没反应过来。”
“跟你没关系。”薛峰敷衍,有些头痛的皱紧眉头,“你说女人都这么善变?”
齐刚“啊”得瞪大眼,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高中没毕业就出来当兵,也没交过女朋友,只能一知半解:“应该吧!”
薛峰闭眼没有接话,烟草的气息混合着西藏苍凉稀薄的凉气,刺激心肺一阵阵紧缩。
路雁微红的眼圈蓦然出现在眼前,薛峰嘴唇一颤,烟头差点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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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雁回去的时候,疯女人还没有醒,她坐在床边,将电视的音量调到最低,眼神略有所思,突然身边蜷缩的身影一颤,她看过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