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后视镜,薛峰抬头看了眼后座面容沉静的路雁,单手搭在车窗上:“你找什么呢?”
“从拉萨到聂拉木县的地图。”路雁从包里取出之前薛峰勾画好的路线,蹙眉道:“现在才到成都?”现在已经七点二十三分,他们早上是六点不到就从酒店出发。
不过十三小时,比计划中还要提前六个小时。
趁着红绿灯,薛峰转过身反手将帽子盖在路雁的头上:“跑后面待着做什么?”他靠在椅背上,眼角微微下塌,提不起精神,“你又在琢磨什么?”
他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路雁从包里掏出口香糖递过去:“用这个。”这一路上没有休息站,她眼尖的发现薛峰的烟早就空了,烟瘾一犯,他整个人就提不起劲儿。
“谢了。”薛峰抽出一支,扔进嘴里,薄荷的清亮顿时将混沌的大脑冲击一阵清醒,他拍了拍椅背,“水递过来。”
说得理直气壮,连个“请”字都没有加上。路雁拧眉,将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
“今晚怎么打算?”薛峰拧开瓶盖,仰头灌下一口,缓解烟嗓的干涩,绿灯一亮,他把水随意的塞进车前的箱子里。
驶离高速空旷无人的寂静,一走入大都市,灯红酒绿的世界,车来车往,连同周围的高楼大厦闪烁着霓虹灯的光晕,无比绚烂。
“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气儿!”薛峰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一路上憋死老子了。”
车后没有回应,全当他自个儿自言自语,路雁合上地图,夜幕悄悄爬上树梢,一连十三小时的长途跋涉,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找个酒店先休息,成都到拉萨的距离也不短。”她从包里拿出一件大衣套上,夜晚还是有一丝丝的凉意,“养好精神。”
这一路上基本都是薛峰全程驾驶,她虽然也开了一小段,但相较于一千多公里,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即使她坐在副驾驶,但一整天下来,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疲色。
薛峰吹了声口哨,方向盘径直旁路边停靠,出高速不远就有一家商务酒店。扒了扒寸许的头发,他拿着钥匙下车:“那就住这。”
路雁不可置否,他们都没计划往成都的市中心里面去,不论现在是否是晚高峰,但明早他们就要上路,去市中心明显是不太明智的选择。
毕竟,他们的目的地不是成都。
酒店前台只坐着盘着头发的中年妇女,穿着领班的工服,他们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看手机,电视剧狗血的台词清晰可闻。
见他俩一前一后的进来了,她挤出一丝笑意站起身,眼神暧昧:“两位是住店还是吃饭?”
“都有。”薛峰将车钥匙挂在手上,掏出钱包,“两间。”
路雁在后面将身份证推过去,语气平淡:“这是我的。”
那人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你们不是一起的啊?”她明明看俩人是一块儿从车上下来的,落在路雁身上的眼神顿时变了。
“708、709。”她拿过身份证,迅速在读卡器上刷了一下,然后放在柜台上,头也不抬,“电梯前面直走左转。”说完就直接坐下来,点开视频继续看。
薛峰拿过房卡,一张给路雁,朝里面走。路雁总是觉得后面有人在看她,扭头发现前台的妇女背对着她,低着头。
她蹙了蹙眉,看到电梯到了,连忙加快脚步,只是哪里都是觉得怪怪的。
“刚才那个人看我的眼神——”路雁斟酌两番,迟疑道,“很奇怪。”
薛峰按下七楼的按键,双手环胸靠在电梯光净的镜面上,“她以为我们是不正当关系,自然没有好脸色。”他语气毫不在意,这个年龄段的女人,脑补的力量是无穷的。
“不正当关系?”路雁心头有些不爽,她怎么说也是根苗向上的五好青年,却被别人当做小三?“就因为我们一起进来,但不在一间房?”
路雁啼笑皆非:住在一间房,才会是不正当关系吧?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掩耳盗铃?”电梯一声清脆的声响,停在七楼。薛峰挑高眉头,看着708和709两间房正好是对门。
他率先刷开708的房门,倚在门口朝背着包,穿着长风衣的路雁飞了个眼神:“你若是改变主意要潜我,随时欢迎。”
“砰”得一声,酒店结实的房门在她面前被带上。薛峰反手将身上的外套和短袖脱去,露出精壮结实的身躯,健康古铜色的皮肤,上面隐有不少疤痕,肌肉结实柔韧但没有令人反感的过度夸张。
他伸了个拦腰,关节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坐了一天,腰酸背痛的厉害。
仰靠在酒店柔软的床铺上,薛峰叼着烟,目光莫测的盯着天花板。
那个笔记本还有一系列失踪的名单......浓黑的眉峰拧紧,将手中的烟头直接掐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薛峰抓了抓脑袋,忿忿的低咒一声。
他脑子真是缺根筋才会跟过来!
更诡异的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走这一趟,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
上挑艳丽的眉眼倏尔闪过心头,路雁冷静成熟的御姐风范莫名在薛峰脑海中浮现。
不得不说,路雁就是对他胃口的那一款,宛如水蜜桃一般成熟有致,可是这女人的心思太重,薛峰最怕的就是跟这种女人打交道,往往会带来太多的麻烦。
正拧眉沉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薛峰疑惑的凑近猫眼朝外看,却没有发现人影。
打开门,低头在门把手的位置发现挂着一袋贴膏,中药的味道浓郁而苦涩,但薛峰嗅着中药的苦味,嘴角却浮现一丝笑意。
或许是因为一直寻找的目标近在眼前,有种近乡情怯的躁动。即使精神的疲惫已经到了极限,但路雁依旧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凌晨三点,一整夜睡不着的路雁干脆坐起身,拉开落地窗的薄纱,漆黑的夜色还没有散去,只余点点星光映衬在夜河。
除了风越过窗台的声响,路雁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叫和鸡鸣,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第一张就是她和爸爸的合影,爸爸搂着她,笑得无比的骄傲和灿烂。
摩挲着屏幕上中年男人的笑脸,路雁忍不出也溢出一缕笑容:爸爸,我会替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查出来!
她阂上手机,再次将窗帘拉上。为了之后的西藏之行,她必须强迫自己入睡,才能保证有充足的精力来面对之后的事情。
当她略微憔悴的走出房间的时候,薛峰正好准备敲门。诧异的看着路雁眼底下的黑色,他嗤笑道:“昨晚出去做贼还是偷人去了?这眼圈重的。”
“没事。”听得出他语气里别扭的关心,路雁拍了拍脸,驱赶最后的疲倦:“早些查到那些事情,我也就能安心休息了。”
她低着头去按电梯,薛峰眯着眼盯着她的背影:那些人跟她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里盘旋不去,而似乎和路雁的父亲也有挂钩。
从成都进入317川藏线,不过十多公里的路程,迈上川藏线,几乎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仅有一条道路连接着天和地,直通远方。
越是往深处,周围的风景越是空旷。青碧的天空与远方的雪峰交相呼应,路边蓊郁的灌木丛洒下一地绿荫,秀丽静谧。
路雁单手撑着下巴,沉默的看着窗外急速驶过的风景,淡淡的开口:“你知道网上都怎么说西藏的吗?”
她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单手操控方向盘的薛峰:“网上都传,进西藏的这一路都是炮火连天。”
“什么?”薛峰没有听清,扭头看了她一眼,路雁指了指空无一人道路两旁,“说是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穷游,尤其喜欢来西藏。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学生付不起路费,就会在路边打车,甚至会借助身体的魅力。”
她眯着眼笑:“也就是一炮泯恩情。”薛峰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颇为无趣的放下手,耸耸肩:“看来网络谣言真是要不得,这一路上哪里看到一个女孩子?”
这么车流量稀少的公路,连动物都看不到几只,更不用说人了。
她话音刚落,前方拐弯过去没多久,就看到有两个女孩,站在足有一人粗细的大青树下,举着高高的牌子,上面用汉语写着“求搭车”,底下还有一小行英文:HELP。
“卧槽......”路雁目瞪口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孰料旁边同样低咒一声,薛峰面色难看,狠狠瞪了眼路雁。
关她什么事?路雁莫名其妙,却发现薛峰似乎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速度一点没有减慢,甚至还有往上加的趋势。
就在路雁距离那两个女孩不超过百米的时候,其中举着牌子的那个女孩猛地冲了出来,伸出双手挡在马路中央,幸好薛峰眼疾手快,反应迅速的踩下刹车,发出刺耳的“吱”的声响,光洁的路面留下四条长长的刹车印。
“******,找死呢吧?!”那女孩距离车前端不过十米的距离,薛峰用力捶了下方向盘,低咒一声,沉着脸打开车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