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年都要过去了,赵德育还是不让,靳斯杰没办法,只能凭着这次机会来接近他。
即便不能告诉他真相,和他多亲近亲近,多照顾照顾他,也是好的啊。
可是没想到程敬满竟然……会这么想他,把他对他的照顾给想歪了…而且竟然想到了那种意思…怪不得最近总是躲着他。
也算是他自己没想周全,程敬满那么灰暗的人生经历,怎么会相信毫无理由的关心照顾呢?
现在到了这个份上,他只有借着这个故事,看一看程敬满的反应,希望他可以原谅他们。
他在胸腔里酝酿了好久的话,犹豫措辞了许久,抬起头来,看向怒目圆睁的程敬满,还是艰难的问出了口。
“小满,如果是你,你会原谅我们吗?”
你会原谅我们吗?弟弟。
程敬满却忽然收了情绪,刚刚还一副暴躁愤恨的表情,立刻变回了面目表情的略带讥讽的样子,他冷哼一声,转了身,看向棕红色的吊椅,轻轻上前踢了一脚,椅子微微摆动。
靳斯杰听见他十分轻蔑不屑的说:“我不是他,这话我也没办法替他答。没准他早就死了,你们就永远得不到原谅了,所以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心理安慰!”
他还是恨的……
靳斯杰的心里一窒,他知道了程敬满的答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单薄却硬挺的背影,靳斯杰心里一阵抽疼。
也是,怎么会不恨呢?小小年纪没做错任何事,却被亲生父母狠心抛弃。
不负责任的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在他还懵懵懂懂,无助弱小的时候,就放任不管,让他自生自灭……
在别人家的小孩都撒娇发脾气的时候,受委屈有父母疼爱安慰的时候,他只能默默拍拍身上的土,抽噎的把脸上的眼泪抹到衣服上,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走。
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啊,靳斯杰看着看着,眼前忽然就出现了那个两岁的小孩子,缩在角落里,脸上混着眼泪和尘土,睁着水汪汪的像小狗一样可怜的大眼睛,无助的看着这个陌生可怕的世界,委屈的小声喊着:“咯咯。”
只是他没能去救他……
当时他在哪呢?他可能再和刚出生的妹妹逗趣,也可能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吧。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去乞求原谅?他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心里好过?他应该一直承受着痛苦和愧疚的煎熬的。
“对不起…对不起…”靳斯杰呢喃出声,眉眼里都是愧疚和自责。
程敬满转过身来,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他冷声对靳斯杰说道:“你确实该对你的弟弟说一句对不起,而不是对我。”
“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我不会让你把你对弟弟的亏欠补偿到我身上,从而让你自己良心上好过,那是对你弟弟的不公平,他受过的罪,受过的苦都该有人和他一起受着才对。”
就像他…他希望抛弃他的人,良心上也永远不会得到救赎!
“小满…”靳斯杰叫了他一声,程敬满没有说话。
“你说得对,我是应该继续受着才对。”
他把目光从程敬满身上收回,颇有些颓唐的慢慢走了出去。
程敬满看着靳斯杰的背影,挺着脊背默不作声,待门轻轻地合上,他才像抽了力气一样,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轻微抽动着。
他在伤心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莫名的很累,莫名的想哭。
程敬满最终也没有跟靳斯杰一起离开,他还是选择回赵德育的家。
临别前,厨房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给他送行,靳斯杰全程没什么精神,恹恹的很安静,除了有时给他夹两块虾仁,就再没什么别的举动了。
夜虞菲和安沛凛也在桌子上,因为夜虞菲病还没好,就只略微喝了两口粥,最后送给他一条佛珠手串。
“这是特地给你求来的,保佑你平安,带给你好运。希望你能早点找到亲生父母。”
程敬满接过拿在手上,低着头捻着珠子,小声嘟囔了一句:“我都说了,我不要找他们。”
他这话声音不大,可听在靳斯杰耳朵里却实在难受。
程敬满和安宅里所有人都告了别,最后轮到靳斯杰的时候,靳斯杰心里有点忐忑。
“满满,是跟着你还是跟着我?”他第一句就问这个,乍一听,倒有点像问‘孩子是跟你还是跟我?’
靳斯杰苦笑了一下,说道:“跟我吧。”跟着我,我还有理由多去看看你。
程敬满点了点头,走到小金毛身边摸了摸他的毛发,轻声说道:“拜拜了,满满。”
靳斯杰看着程敬满上了车,最后想说的话也终究没能说出来。
赵德育看到他背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连老花镜都差点掉了。
“你,怎么回来了?”
“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程敬满把行李一股脑的扔到沙发上,腾出一块地,自己躺了下去。
“我以为…额…没什么”赵德育欲言又止,话头卡了一半。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跟着靳斯杰那个大混蛋走了?”程敬满懒懒的陷在沙发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了赵德育一眼。
“你不说这个,我还差点忘了!你是不是擅自同意把我交给靳斯杰了!!!”
赵德育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颇有些惊异走过来,看着沙发上的程敬满说道:“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程敬满翻了个白眼。
赵德育吓了一跳,程敬满已经知道靳斯杰是他亲生哥哥了?可是看着程敬满的轻松调笑的表情,怎么感觉这情绪上不太对啊。
“你行啊,老头,下次再不经过我同意,把我随便送给别人,看我不折腾死你!”
“我没随便把你送给别人啊,是他非要抢你过去的。”赵德育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程敬满的表情。
程婧满撇撇嘴:“那家伙想利用我赎罪,门都没有!还把我当弟弟?我呸!有那功夫,还不如去找他亲弟弟!”
听着程敬满这么一说,赵德育明白了,原来靳斯杰还没把那件事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