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胳膊上的疼痛早已忘记,只是那对蛇的恐惧,那晚的记忆却永远不会远去。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当时的他年纪小小,无人安慰,独自挨着难熬的夜晚,现在同样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同样的情境,他的身边却有一人轻轻拍着他的背,告诉他没事了。
迟到了这么多年的安慰,这次灯光不刺眼了,月光也很温柔,程敬满竟然还是有点想哭。
脚踝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程敬满“嘶”的一声,腿就软了,倒在了靳斯杰的怀里。
“你怎么了?被咬到了?”靳斯杰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他的胳膊,弯下身去去查看。
“脚踝,好像很痛。”程敬满软着右腿,倚在靳斯杰的怀里,如实的说道,他现在早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躲到这园子里来,也忘了自己还在跟靳斯杰吵架。
这个黑暗的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程敬满把他当做了救赎,救赎那个时候无助躺在地上摔断了胳膊的自己,救赎这个时候被蛇咬了倚在他怀里的自己。
他好像有了可以依赖,可以对着他喊“痛”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太好了,好到程敬满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有多恨,多讨厌这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他像还很小的时候,对着那人撒着娇,对他说自己很痛。
靳斯杰把他放倒在地上,拿出手机来,打开手电筒让程敬满照着伤口的地方。
“被毒蛇咬了。”靳斯杰咬着牙,神色严肃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手术刀,他习惯性地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以前总会被同事嘲笑,现在倒真的派上了用处。
“干嘛!”程敬满刚才被蛇咬了,疯跑了一阵,血液带动毒素运动,现在脑袋开始有点晕了,不过还不至于太不清醒,一看到靳斯杰掏出手术刀来,光滑的刀面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慑人的寒光,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拦。
“这里离安宅太远了,你的伤口必须马上清毒,我要把毒液给你放出来,没有麻醉剂,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靳斯杰手上动作没断,抬着头看了一眼程敬满,眼睛里焦急和一本正经的关心让程敬满松了手。
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不顾他人的感想的,喜欢操控别人的人渣败类。
或许这是假象,程敬满在心里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不能这才是真的呢?他还是不甘心,又在心里殷殷期待,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他,在乎他呢?
锋利的刀片划开已经泛紫发黑的皮肉,黑血蔓延而出,靳斯杰用手狠狠地挤压着刀口两边的皮肉,把黑色的毒血挤压出来。
程敬满咬着下唇,不吭声,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指甲都深深地嵌进手心里。
“不要忍着,你可以喊出来。”靳斯杰咬着牙,额头也渗出了汗,手背的青筋都有些暴起,却还是不忘注意着程敬满的情绪。
他是受了多少痛苦和委屈,哪怕是这样的疼痛还一味强忍着?
程敬满还是没有吭声,靳斯杰挤完了黑血,把自己身上的白衣大褂咬破了个口子,顺着口子撕下了两条宽布绳,给他紧紧的勒住了小腿。
程敬满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靳斯杰还以为他是疼晕过去了,走上前去把他扶起来,谁知程敬满的眼睛瞪得还是十分的大,映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十分澄澈清明,下嘴唇处咬破了一条小小的口子。
“都说不要让你忍着了。”
“趴上来。”靳斯杰转过身,拽着程敬满的一只胳膊,把他驼上了后背。
“你被蛇咬了,不能走动,我现在只是给你做了简单的包扎,马上带你回宅子,你的毒素可能有些扩散了,需要马上注射血清,别说话,也别睡着,尽量保持清醒。”
靳斯杰毫不费力的背起他就往安宅快步走去,别看程敬满长得不算多么矮小,可身上真没几两肉,背在背上似乎都没什么重量。他托着他的的大腿,把他往上背了背,程敬满的脑袋正好落在靳斯杰的勃颈处,柔软的头发微微有些长了,垂下来不时地扫过他脖子处敏感的肌肤。
靳斯杰下意识的躲了躲没躲过,干脆也不躲了,沉声说了句:“别睡着了。”
许久,感觉沉在勃颈处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的点了点,顺着他的点头的幅度,有什么凉丝丝的水迹掉下来,落进了靳斯杰的脖子里,顺着领口滑了进去。
靳斯杰神情一僵,却没有说话,眉间淡淡的月色,衬得神色都变的柔和。
把程敬满抱回他的卧室,放在床上,程敬满眼皮有些困顿,却仍然听话的睁着眼睛,眼眶周围泛着红潮,像是哭过。
靳斯杰接过管家送来的血清,给程敬满注射上,把他腿上的布条拆下来,重新绑了一回,弄好之后,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各处,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轻轻安抚性的摸了摸程敬满的额头。
“乖,没事了,可以睡了。”
程敬满像小狗一样,十分听话的点了点头,却还盯着靳斯杰的脸,明明已经困顿之极,却还没闭上眼。
靳斯杰搬来凳子,守在一旁,程敬满每隔四个小时就要注射一次药剂,需要有人看着。
“怎么了?不困?快睡吧。”他笑着看着程敬满,眼睛里有淡淡的宠溺,眉角的风情隔着金丝眼镜,也丝毫不减,只是此时,程敬满竟然觉得没以前那么碍眼了。
脑袋昏昏的,程敬满抵不过睡意,还是闭上了眼睛,昏睡中他做了一个梦,这几年来,第一个美梦。
梦中有一双温暖大手一直牵着他,带着他穿过高山流水,走过荆棘戈壁,一直牢牢的紧紧的抓着他,在梦里,他有那样坚定的想法,这双手的主人好像永远不会放开他。
梦醒了,程敬满睁开眼,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清楚的记得那双手的主人有一双艳若桃花的眼睛,眉角眼梢皆是风情。
忽然手指一动,一个人从床边惊醒,抬起上半身子,看向他,床边的小台灯被打开,那人站起来,程敬满借着隐约昏黄的灯光看见那人恰恰就有一双桃花眼。
是梦?是真?
程敬满忽然就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