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大教堂坐落在格鲁宁宫西侧,是一座庄严凝重的哥特式建筑。它高大雄伟,有许多尖顶,以暗金色为基调,面向西,表示对赫林根教廷的拥护。神谕大教堂有一处很奇特的设计,在它的正面大约有三层楼高的地方开了一扇门,或者说一扇落地窗,在这个门外建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围着汉白玉石栏的阳台。教堂正面的内侧墙壁上砌着两条左右对称的阶梯,它们都通往上面的那个阳台。当初建造神谕大教堂时,这个阳台受到了很大的争议,有人说它显得很突兀,有人说它破坏了教堂的完整性,有人说它是不敬神的表现,然而,无论如何,这个阳台还是保留了下来,并且逐渐为世人所接受。如今,它已经成了王室的一些重要活动的场合,比如,每年的建城节上蒂莱亚王都会在此对他的子民进行演讲,王室的婚礼有时会在这里举行面向公众的仪式,以便接受人民的祝福。祈祷之后,斯莱瑟十五世率领众人沿一侧的台阶攀向了教堂正面高处的这个阳台。
在教堂里面的时候,奥斯卡便听到外面的人群发出的嗡嗡声,随着这个非常有份量的队伍来到阳台上,他向下望去,嚯,下面的广场和广场两侧的街道真可谓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看上去都差不多的脑袋。
这个地方平时并不向公众开放,只有像建城节这样的日子才例外。今天,这里张灯结彩,一切都沐浴在明媚的午后阳光下,很有节日的气氛。
两个贴身侍卫一左一右走在前面,做好保护国王的准备,然后,蒂莱亚王斯莱瑟十五世出场了。立刻,下方的民众山呼海啸般鼓起掌、喝起采来,斯莱瑟的脸上立刻爬满了自豪的笑容。
“真神伯伦保佑你们,我的子民们!”斯莱瑟喊道。
“万岁,国王陛下!”斯莱瑟的子民们回应道。
“又是一年过去了,我们再次相会在这个神圣的地方,这是幸福的一年,又是极不平静的一年……”斯莱瑟开始了他的演讲。他的讲话并不长,因为他并没有内力,要想让他的子民都听到,他必须大喊大叫。他讲话的内容也多是老调重弹,许多民众很快由满心好奇变为索然无味。
在演讲结束的时候,斯莱瑟并没有向往常一样说几句特别慷慨激昂的话,以至于人们都以为他还有下文,安静地等待着。这时,斯莱瑟向奥斯卡勾了勾指头,奥斯卡疑惑地走了过去。
“好了,站住吧!”在奥斯卡离他还有五六步时,他命令道。奥斯卡耸耸肩,站住了。
“跪下!”斯莱瑟又命令道,但显得有些中气不足。阳台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他们都吃惊地看向他和奥斯卡,卡特丽娅和艾莱塔对此更是尤为关切。
“如您所愿,吾王。”奥斯卡也没多想,自己作为一介草民,向国王行个跪拜礼也不算什么,他便单膝下跪,向斯莱瑟行了个武者的、类似于骑士的礼节,朗声说道,“愿吾王万岁!”
“哼!”斯莱瑟阴狠地说,“我是要你双膝下跪,俯伏在我的面前。”
“什么?”奥斯卡感到莫名其妙,他站了起来,不屑地瞥了蒂莱亚王一眼。
“你不是代表科尼亚的巨灵要和我结盟吗?你不是要向我讨要援兵吗?”斯莱瑟十五世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然后爬到我的脚下,舔我的鞋子,呃,那样我一高兴就送给你两万精兵,如何?”
各位大臣都对国王的话感到很震惊,卡特丽娅和艾莱塔皱起了眉头。奥斯卡怒极反笑,说道:“陛下,您怎么还没睡觉就开始做梦了?”
“噢,是吗?”斯莱瑟又向奥斯卡勾了勾指头,奥斯卡嗤笑了一声,从容地走到了他面前,直视着他那双阴险歹毒的小圆眼睛,根本没把他的两个贴身侍卫放在眼里。斯莱瑟瞥了一眼艾莱塔,小声地又说道:“如果让那个巨灵女孩跟我睡一觉,我再给你们一万精兵,怎么样?对你们来说,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划算买卖。”
“陛下,”奥斯卡也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个问题。”
“哦?”
“那个总是喜欢穿红衣服的自恋的老头这会儿还在看着您吗?”奥斯卡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斯莱瑟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奥斯卡居然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不过一想到那个人,他心里便感到无比安定,他故作不解地笑道:“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奥斯卡所说的那个“总是喜欢穿红衣服的自恋的老头”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一个堪称古董级的武者。他的名字知道的人很少,不过,一提起他的外号,武林中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外号叫做“红衣剑圣”,在他行走江湖的那些年,他曾是公认的“人类第一剑客”。
奥斯卡之所以知道这个红衣剑圣的存在,不光是因为武林中的传闻,也因为他跟这个人还颇有一段渊源,不过在此不便赘述。
书归正传。
“哦,是吗?”奥斯卡冷笑道,“有一句老话您想必听说过。”
“什么?”
“那就是,人要找宝藏不易,找运气更难,但找死可简单得很。”
斯莱瑟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奥斯卡的左手开始凝聚真气,银色的真气剑随时都能应运而生,不过,他的手却有点颤抖,因为他的内心并不坚定。他真想现在就当场结果了斯莱瑟,因为对方对他和艾莱塔的侮辱让他愤怒到了极点,然而他的理智却不断要求他冷静下来,别犯傻。他的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一直提醒他,他刺杀了蒂莱亚王倒是一了百了——他并不惧怕那个所谓的红衣剑圣,而且在这么近的距离出手,他相信自己别说让斯莱瑟一剑毙命,就是把他大卸八块也来得及——但是国王一死,将造成许多他不愿看到的结果,比如,蒂莱亚或将出现乱世,到时受罪的还是无辜的黎民百姓,比如,蒂莱亚或将与巨灵为敌,艾莱塔或许会被扣为人质,甚至被处决……
斯莱瑟颤抖着声音,愕然说道:“你好大的胆子!”他的两名贴身侍卫立刻盯紧了奥斯卡。
奥斯卡泰然一笑,收敛起了真气,他直视着斯莱瑟的眼睛说道:“陛下,草民告退。”说完,他转身从容地向阳台的出口走去。他知道自己是无法从蒂莱亚王这里得到帮助了,再求他也只能是自取其辱,而且现在来看,他本打算的求助于卡特丽娅也用不着了。奥斯卡现在也已经从刺杀国王的冲动中恢复了平静,放弃了那个念头,不过,有一点他很确信,如果现在斯莱瑟胆敢阻挠他的离去,他一定会立即让这个人成为自己的剑下亡魂。
蒂莱亚王一下子有点呆住了,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件让他十分震惊的事情再次让他愣住了,只见当奥斯卡走到艾莱塔近前时,后者旁边的卡特丽娅王后突然向奥斯卡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意思很明显是让奥斯卡行分别时的吻手礼。
奥斯卡也愣住了,有那么一小会儿,他呆呆地看着卡特丽娅和她伸出的右手——那是一只小小的手,五指修长,白皙可爱,不过,以一个王后的标准来说,它还是有点粗糙的,也许是它的主人曾长年练武的缘故吧——旋即,他走过去,从下面捧住了卡特丽娅的手,在上面浅浅地吻了一下。那一瞬间,他们都仿佛触电了一样。
奥斯卡又深情又忧郁地望着卡特丽娅的眼睛,叹息道:“别了,卡特丽娅……王后。”
“再会,小野马。”卡特丽娅轻轻地说。
奥斯卡心头一震,因为“小野马”是卡特丽娅当年给他起的外号,也是对他的爱称。他又凝望了一眼卡特丽娅,然后,他向艾莱塔示意了一下,两人就要离开这里。
斯莱瑟脸上挂不住了,他把什么“不要得罪武者”的古代国王的教训都抛到了脑后,厉声斥道:“站住!”
就在这时,“嗖嗖嗖……”数道寒芒突然闪现,几只蓝色的飞刀从下面广场上的人群中疾速飞来,刺向了蒂莱亚王。
那些飞刀眨眼即至,但却是有先有后的。一名贴身侍卫奋力挥剑,击落了三只,另一名贴身侍卫奋不顾身地用自己去挡其余的——他看上去好像成功了,另外的三柄飞刀一下子都扎在了他身上,不过,第七柄飞刀,也是最后一柄,却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绕过他,从侧面深深地扎进了斯莱瑟的脑袋里。
斯莱瑟砰然倒下,伴随着侍卫的狂喊:“有刺客!有刺客……”
下面的人群在死一般地沉寂了一秒之后,一下子炸开了锅。人们呼喊起来,他们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原地,却因为过于拥挤,演变成了互相推搡。立刻,到处都有人跌倒,这让他们更加慌乱。这边,阳台上的人们也乱作一团。那几位平素受到国王宠信和器重的大臣谁也没去管倒下的国王,只顾担忧自己的安危,还是卡特丽娅王后冲了过去,看顾倒下的丈夫。奥斯卡和艾莱塔紧接着也赶了过去。
在这一片慌乱之中,突然,一道红光从教堂顶闪到了人群中。人群中立刻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这惨叫穿透了周围的喧嚣,闻者无不心中一凛。下一秒,那红光裹着一个人影闪到了阳台上空,人影坠落,红光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