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大军启程的第五个晚上,他们在一个小山谷里宿营。
明月当空,夜已经很深了,但在杰辛特主帅的帐篷里仍然是灯火通明。杰辛特和布兰卓、迪迈斯、达尔格林、米洛等三大部落的代表,几位暗月神殿的候补长老,以及奥斯卡和穆伦这两位异族盟友等等暗月援军的主要将领或名誉将领,围坐在一张低矮但巨大的圆桌旁,讨论军情大事。
迪迈斯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发疯挨揍的事,反正他和杰辛特、奥斯卡、穆伦心照不宣地对此事守口如瓶,谁也不再提及。
迪迈斯如今对待奥斯卡和穆伦两位异族人的态度仍然是冷冰冰的,不喜欢,不待见,但他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嚣张气焰,所以他采用的办法就是不理睬他们,漠视他们。穆伦和奥斯卡这哥俩也懒得答理他,正好乐得清净。
将领们讨论得仍然很激烈,不过会议其实已经到了尾声,因为它开始得很早。
“我要再次强调我的观点,”迪迈斯瞪着杰辛特大声说,“我们必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想说的其实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吗?”米洛显然不太同意迪迈斯的观点。
“那样才有复仇的快感!”迪迈斯咬着牙,转而瞪着米洛咆哮道,“我们要给敌人一个让他们永世难忘的教训。不,我们要让他们彻底完蛋,再也不能侵犯科尼亚。”
“但是,我要提醒你,”杰辛特目不转睛地看着桌子上的科尼亚西南区域地图,一字一顿地说,“如果这条捷径未走通,我们就失去了战略上的主动。你得时刻记住这一点,十数万的冰矛俘虏还在敌人手中,我们的胜利绝不能以牺牲他们为代价。”
其他与会者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杰辛特的话。
“战争吗,”迪迈斯不以为然地说道,“总会有所伤亡的。难道你想不费一兵一卒取得胜利吗?”
“我还是觉得直接偷袭更靠谱。”米洛看着杰辛特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啊,是啊……”几位与会者表示赞成这个观点。
“也就是说硬碰硬?”迪迈斯反击道,“用我们这七八万兵力,去攻打他们十四五万大军?呵,真是个好主意!”
人们都沉默了。
“你们的策略都各有可取之处。”主帅杰辛特打了个哈欠,总结性地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些办法结合起来,或许我们更适合,或只能采用其中一种办法,反正都得看具体情况。总之,我们在进攻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获得充足的情报。”
大家都点了点头,包括迪迈斯。
杰辛特见几位老先生也已经打起了哈欠,其余的也是满脸倦容,便说道:“连日行军,大家都很累了,明天我们还要早早出发。今日会议暂且到此,大家回去休息吧。请回吧。”
将领们纷纷告辞离去,最后剩下了穆伦、奥斯卡和布兰卓。
穆伦和奥斯卡劝杰辛特要保重身体,不要过度操劳,并且建议他大胆地放权给手下的将军们,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杰辛特诚恳地点了点头,说自己的确应该如些。
布兰卓则给杰辛特倒了一杯热茶,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今天,她的眼神似乎还有一层神秘的含义。杰辛特侧着脸,不敢去看布兰卓的眼睛,他实在无法接受、甚至无法面对这位美丽姑娘的感情。他的心中仍然只有艾莱塔,虽然后者在给他的信中请求他忘记自己,另觅新欢,不要活在看不到尽头的等待当中。杰辛特知道自己做不到,知道自己不会放弃。
三个朋友关照过杰辛特之后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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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过了远处的山脊,露营地大大小小的帐篷里传来如雷的鼾声。在这个寒冷宁静的夜里,只有两个人睡不着。
其中一个是杰辛特。他感到浑身燥热,很难受,却又觉得有点舒服惬意,很过瘾。他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最后,他干脆睁开了眼睛,瞪着一片黑暗。好吗,眼前的黑暗很快褪去了,许多女人的身体开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卖弄风情。
与此同时,一个娇俏的身影在营地的帐篷间悄无声息地急速潜行,最后,嗞溜钻进了主帅杰辛特的帐篷里。
这个娇俏的身影走到了杰辛特的床边。杰辛特失去了警惕性,任由这位不速之客靠近,他以为这是另一个要在他“眼前”扭腰摆臀的女人。
这个女人在床边坐了下来,痛苦又决然地看着杰辛特。杰辛特猛然瞪大了眼睛,其他女人的身影也瞬时从他眼前消失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艾莱塔,他日思夜想的爱人。
杰辛特猛地坐了起来,痛苦地摇了摇头,竭力克制着想要占有她的冲动,喃喃地说:“艾莱塔,艾莱塔……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可是他的双手却颤抖着想去抚摸、拥抱艾莱塔。
艾莱塔露出了欣然的微笑,她抓住了杰辛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道:“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今夜,我们将拥有彼此,因为,我们早就属于彼此。”说着,她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杰辛特感到自己的手沾上了些湿湿的东西,那是艾莱塔的眼泪,继而,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放在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上面,他很快便明白了那是什么。这极大地刺激了杰辛特,他仅剩的一丝理智也快要被熊熊的欲火燃烧掉了。
就在这时,艾莱塔的香唇印在了他的嘴上。
杰辛特在失去控制的前一秒,猛然恢复了一点儿清醒。因为他看清楚了那并不是艾莱塔,而是布兰卓。
杰辛特非常吃力地推开了布兰卓,气喘如牛地说道:“那杯茶,是那杯茶,你放了什么?”
原来,布兰卓在参加晚上的会议前偷偷地往指甲里藏了一点秘制的迷幻药,会议结束后,她悄悄地把这些药放进了倒给杰辛特的茶里。这种药是一种强力的****,并且会让人产生幻觉,对武者也很有效。
这个主意是迪迈斯给她出的。可怜的姑娘,这份看不到美满结果的爱情让她倍受煎熬,让她盲目冲动,不计后果地采用了这个馊主意,尽管她心底明白,这样难以得到爱人的真心。
两抹红霞爬上了布兰卓的脸颊,她迅速脱光了上衣,把青春饱满的身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爱人的面前。
“别这样,布兰卓,别这样,我会伤害你的……”杰辛特困难地喘着粗气,眼睛闭上又睁开,又闭上又睁开,口水不争气地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布兰卓一把扑到了杰辛特怀里,抱着他,哭着说:“我是你的,杰辛特,我多么爱你,你知道的,我多么痛苦地爱着你!”
软玉温香拥满怀,耳鬃私语,吐气如兰,发香沁心脾。此情此景,有多少男人能不被征服呢?
杰辛特已经不能自制了,他被自己的欲望打败了,他开始回应布兰卓的爱意。但是,艾莱塔的面容突然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们共同经历的种种,他们互相许下的诺言也接踵而至。
杰辛特又重新获得了一丝理智。他低吼一声,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向帐篷的毡门。
钻出帐篷后,杰辛特一个穿云纵跳起近百米高,仿佛跳到了月亮上。在空中,他一个空中冲刺飞出去数百米,紧接着来了一组三连跳,冲着远处的山坡飞去。来到山脚下,杰辛特并没有停住脚步,他开始藉着山坡上的岩石和树木向山顶飞掠。从远处看,只见在悬着明月的夜空下,在如黛的远山上,一个小黑影在急速地向上闪动。
这座山并不高,杰辛特很快跳到了山顶上。他敏锐地发现了一块悬在千尺峭壁上的岩石,扑了过去,坐在了悬崖边上。他明白只有这种危险的处境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杰辛特背后,一轮硕大的金色的月亮静静地注视着他,似乎在用自己如水的光华洗去他心中的躁动。在下面幽暗的山谷中,隐约可见不计其数的看上去像龟壳一样的帐篷。
心中的燥狂逐渐褪去了,终于,杰辛特意识到自己重新拥有了对自己的完整控制权。他开始感到刺骨的寒冷,感到凛冽的北风在不停地吹打着他,他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单薄的内衣,在瑟瑟发抖。杰辛特赶紧穿上了龙鳞铠甲,来保存身体散发的热量。片刻后,他不再哆嗦了,但仍然觉得有点冷。
“这里好凉快啊!”这时,一个略微带点沙哑的非常有磁性的女性声音从风中传来。
杰辛特扭头看去,一个娇俏的身影在不远处站着,脸上一半是幽怨,一半是释怀,那正是布兰卓。杰辛特倏地跳了起来,摆出了防御和逃跑的架势。
布兰卓的脸上立刻写满了忧伤,她凄然一笑,说道:“别害怕,难道我会吃了你吗?”
“不,你不会,”杰辛特放松了下来,喃喃地说,“但是你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不,再也不会了。我将尊重你,也尊重我自己。”说着,布兰卓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扔给了杰辛特。
杰辛特把东西接在手里一看,原来是些他的衣服。他赶紧把这些厚衣服穿上,诚恳地说道:“谢谢。”
“我可以坐在那吗?”布兰卓指了指杰辛特的旁边。
杰辛特点了点头,向一边挪了挪。两个人都坐了下来。
“我有时候想,其实并不是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或许是因为我希望赶快有一个亲人。”布兰卓打破了沉默,幽幽地说,“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在一夜之间。”
“我知道,我很抱歉。”杰辛特搜肠刮肚之后说出了这么一句平淡的话。
“你可以把我当作亲人。”杰辛特把手搭在布兰卓的肩头,说道,“当作一个哥哥,或之类的。我们肯定可以成为相依为命的亲人——但不是丈夫和妻子那样的。”
“艾莱塔有那么好吗?”布兰卓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杰辛特嗫嚅道。
“呵呵……”布兰卓苦笑道,“你恨我吧,你也可以杀了我,因为是我把你们两个的事情告诉给了巴罗奇先生。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得到你,看来我比你还天真。”
“原来是你搞的鬼。”杰辛特愤愤地说,“可是我们一直谨慎地保守着秘密,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
布兰卓耸了耸肩膀,轻蔑地笑道:“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不是一个瞎子吧。”
“有那么明显吗?”杰辛特试着露出微笑,但看上去哭笑不得。
“比你头顶的那轮明月还要明显。”布兰卓毫不留情地打击着杰辛特的信心。
“喔,天哪,天哪!”杰辛特摇着头,懊恼地感叹着。“祝贺你,你成功地把我们拆散了。”他又用自嘲的口气说道。
“那么,你准备怎么处罚我呢,杰辛特主帅?”布兰卓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金发,眨了眨大眼睛说道。
杰辛特把手支在膝盖上,摸起了自己的胡茬。然后,他看着布兰卓,但似乎视线穿过了她,说道:“前几天我揍了迪迈斯一顿,你知道吗?”
“那是为我们当学徒时的事情报仇雪恨吗?”布兰卓一开口便立刻在心中有了答案——那显然不可能,杰辛特怎么会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呢?
杰辛特没有直接回答,继续说道:“我得到了几块极品武晶,请罗加尔帮我铸造几把刀剑。没想到迪迈斯跟踪了我,那几块武晶让他眼红脑热得竟敢出手抢夺,于是,我小小地教训了他一下。”
“哦,是这样。”布兰卓无聊地说,“可你们看起来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似的。”
杰辛特吸了一下鼻子,看着布兰卓的眼睛说道:“我们心照不宣地谁都不再提这件事。”
“切,你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说话了?”布兰卓冷笑道,“直接说不就得了。”
杰辛特沉默地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不行!”布兰卓撅着嘴说道,“你不罚我还行,我可不能轻饶了你。你对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你吃了我的豆腐,这又该怎么说?”
杰辛特仍然什么也不说地看着布兰卓。
“好,你不说,我说。”布兰卓站了起来,指着面前黑幽幽的悬崖,说道,“我罚你从这跳下去。哼,如果摔死了,算你活该,不过我们也两清了,我是不会跟一个死人较劲的;如果没摔死,算你命大,我就忘了你今天占我便宜的事,以后你爱跟谁好跟谁好,与我无关。你怎么说?”
布兰卓惊恐地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后背冒起一阵冷汗——她的话刚说完,杰辛特就跳下了黑色的深渊。
“疯了,你这是傻了,傻了……”布兰卓喃喃自语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从山脚下传来几声清越的龙啸。听到啸声,布兰卓抚着心口露出了苍白的笑容,那是从无比惊恐到恢复镇定之间的过渡。那种啸声是杰辛特的“龙啸”所独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