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瑞士?
沈言欢握着手机,微微怔忪。这句话的槽点太多,沈言欢不知道是该先反驳哪一点。她用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回过神来,平静道:“厉先生,恐怕我现在不能离开。”
尤其她中午刚刚经历了一场谋杀未遂,现在最稳妥的法子,最不会给厉以琛添麻烦的法子,就是老老实实待在保护圈里,并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梳理清楚她的几点疑问。
电话那头的厉铎像是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一样,云淡风轻道:“厉杀在外面,他会保护你。”
沈言欢一惊,下意识走到床边,轻轻撩开窗帘,谨慎的看着外面。
忽然,南边树林里冒出几点闪光,像是车灯。似乎还有一个穿白衣的人靠在车边,在浓重的夜色中朝她挥了挥手。
沈言欢心头一震,连忙拉上窗帘,她忌惮道:“厉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掳走我?”
厉铎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果我想掳走你,你现在就应该站在我面前。”
沈言欢眸色一沉,她心里是有些上火的,但她也知道,以厉铎的手段,这事不难。
沈言欢冷哼一声,坐在床边,“理由。”
“程居安不是神秘博士。”厉铎冷淡道。
这话听起来离题万里,却叫沈言欢陡然站起来,她脸上阴晴不定,她知道,厉铎的话,还没说完。
“但他知道谁是,”厉铎平铺直叙,“不过他只跟你一个人说。”
沈言欢突然焦躁起来,她在床边来回踱步,似乎下不定决心。
神秘博士,她想知道。
可程居安,她不想见。
她无法忘记之前程居安对她做过的事,可她又不想看着厉家尤其是厉以琛暗箭难防,他们总要先知道对手是谁,才能见招拆招,进而大获全胜。
这样一想,她脑子突然清明起来。
“宋戈那边……”沈言欢已经从衣橱里取了一件厚实的呢子大衣和宽松毛衣,把她平日里必不可少的几件小玩意扔进自己NEVERFULL的包包里。
厉铎像是早就料到她会答应一样,淡淡道:“我已经办好了。”
沈言欢隐隐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她心头一凛。
“好,我去。”沈言欢郑重道,正要挂断电话,就听厉铎开腔。
“言欢,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以琛,他的脾气,你清楚。”
沈言欢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厉铎的话里有几分无奈和欣慰,对,就是欣慰,这种情绪有些奇怪,就像……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可除了三年前他们在一起过年的那段时间,他好像从没有在厉以琛、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父亲,更多的时候,他们像是仇人。
但沈言欢还是应了下来,厉以琛有他要处理的事,而她,也不能一味躲懒。
有些事,总要解决的,既然机会来了,她不介意早一点解决。
沈言欢下楼的时候果然没有遇见阻碍,整个宋家别墅里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沈言欢不再迟疑,走出门去。
“沈小姐。”
沈言欢刚刚在窗口看到的那个白衣人站在车边,朝她微微躬身,看着十分恭敬,但也十分疏离。
他大概就是厉铎说的“厉杀”了,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
沈言欢坐上他的车,车子稳稳的开向机场,“我的护照在宋戈手里,买机票的话……”
虽然她知道厉家一定有办法搞定这些小问题,但还是在到达机场的时候愣了愣。
私人飞机?
怪不得不用买机票……也不用护照……
德国和瑞士隔得不远,沈言欢好像只出了一会儿神,飞机就落在瑞士洛桑的机场。
沈言欢打起精神,坐上早早等候在那里的车子,来到洛桑某处田园风情的别墅里。刚走进别墅,沈言欢就被那处突兀的游泳池吸引了视线,这和整个别墅的风格,有些不搭调。
而且里面根本没有水。
厉杀替沈言欢推开了门,等她进去,他就关上了门走了。
窗边那个下西洋棋的老人没有抬头,只是平静的说道:“坐,来杀一盘。”
沈言欢微微皱眉,她想说她不是来下西洋棋的,但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他鬓边掩不住的白发,还是因为灯光下他微微颤抖的手,沈言欢没有说出口。她走过去,拉开高背椅,坐在了厉铎对面。
棋子交错,让沈言欢恍惚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新年。
“为什么?”沈言欢忍不住问道,她看着低头思考棋路的厉铎,突然觉得委屈愤懑,她无法释怀三年前的事,她知道,那都是他的手笔,“我以为哪怕你不喜欢我的出身我的做派,也总不至于下那样的狠手,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厉铎把战车往前移了移,淡淡打断她的话。
“你只是不喜欢我成为以琛的妻子。”沈言欢冷淡的移动了自己的棋子,一针见血道。
“的确。”厉铎微笑着承认,坦坦荡荡,但他眼里更多的却是一种慈爱,“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知道以琛的眼光不错。”
沈言欢被“慈爱”这两个字吓了一跳,心道肯定是自己眼花了,她忿忿揉了揉眼。
厉铎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没有生气,依然平静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喟叹道:“人生如棋啊。”
沈言欢毫无悬念的落败,她双手交叠子啊膝上,“棋也下过了,该办正事了吧?”
厉铎看看表,点头:“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拄着手杖,不疾不徐的往外面的游泳池走。沈言欢一惊,原来这游泳池另有乾坤。
平叔按开扶手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按钮,游泳池就像活了一样,正中咔咔咔咔的出现一道裂缝,那是一道螺旋石阶,一直通到幽暗的地底。
厉铎走在前面,淡淡道:“小心地滑。”
沈言欢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脚下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往下走去,越往下,湿气就越重,等沈言欢的脚终于挨上平坦的地面,她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再度紧张起来。
她面前一汪清澈的潭水,尽头的石壁上铐着一个人,他全身浸没在水里,只有脖子以上露出水面。
是程居安。
厉铎淡淡道:“人我带来了,你可以说了。”
程居安抬起头来,脸色十分憔悴青白,他先是眷恋的看了沈言欢一眼,然后戏谑的看着厉铎,“我说过,只跟她一个人说。”
厉铎出奇的配合,他沿着那道石阶,缓慢的向上回去。
一声机关开合的声音响过,这个地下水牢里只剩下沈言欢和程居安两个人。
沈言欢的眼睛一直盯着水里,她脸色有些发白。
程居安知道她在看什么,无所谓的笑笑,“三年前你被人从我手里带走,那人朝我腿打了一枪,神经坏死,我想与其留着一条废腿,不如锯掉省事。”
他左腿早已齐大腿根斩断,只有右腿支撑着整个身子,那画面,竟然有些悲怆。
沈言欢想起,他说三年里他也去学了巴西柔术。然而她全手全脚都已经学得如此艰难了,他应该只会更艰难吧。
沈言欢别开眼,她没有忘记,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深吸一口气,问话还没出口,却听程居安先开了口。
“言欢,你还咳嗽么?”
沈言欢猛地睁大眼睛,一股异样爬上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