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琛温暖的眉眼笑意像是一阵蒸蒸热气,熏得沈言欢眼眶泛红。
她突然觉得,即便他们经历过这么多波折,可在她心底,厉以琛依旧是初见时的模样——微笑、拥抱、让人安心的体贴、偶尔孩子气的固执和一如既往的温柔。
沈言欢居然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她很想他。
但沈言欢还是推开了厉以琛,抹掉脸上的牙膏沫,收起刚才炸毛的小样子,别开眼淡淡道:“厉总,又见面了。”
厉以琛身子一僵,执拗的抓住沈言欢的肩膀不肯放手,“言欢,看着我。”
他语气里的恳求让人无端心疼,沈言欢抬起头来,望进他满是血丝的眼里。他昨晚是喝了多少酒?才会狼狈成这个样子?
“告诉我,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厉以琛眼神决绝,带着一种固执的笃定,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攫住沈言欢,“不要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言欢,只要你说不爱,我……”
厉以琛喉间一滚,竟然说不下去。
沈言欢苦涩的一笑,“我不……”
一句“不爱”哽在嘴边,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不准说!我不准你说!”厉以琛仿佛受到刺激,紧紧环住沈言欢,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他红着眼嘶吼,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别说……言欢……求你别说……”
那样无助的嘶吼,沈言欢再也忍不住汹涌的眼泪,低声呜咽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沈言欢好想要把这三年来每一天的难过和委屈全数发泄出来,到最后,厉以琛的家居服上全是苦咸的泪水,他拍着沈言欢的后背,只觉得入手硌得生疼。
厉以琛突然温柔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突然想起什么,神秘道:“言欢,你等我一下。”
他抬脚往主卧去,走到一半又突然倒回来,紧张的看着沈言欢,“你……不会逃走吧?”
沈言欢看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
厉以琛松了口气,他摩挲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蹲在沈言欢身前,轻轻拍拍她的小腿,笑道:“抬脚,脱鞋。”
???沈言欢一头雾水。他该不是怕她踩脏了地板吧?这明明是她家啊!
哦不,等等,她之前好像糊里糊涂签了出售合同,准确来说,这里现在是厉以琛家没错。沈言欢扁扁嘴,抬脚要踢掉高跟鞋。
厉以琛温暖的大手贴在她脚腕上,亲自给她脱下了那双十厘米的恨天高。厉以琛提起高跟鞋,大踏步走向门边,伸手反锁了门。
沈言欢-_-|||,“干嘛?”
厉以琛笑吟吟的看着她,“这样你就逃不了了。”
(⊙o⊙)沈言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忿道:“幼稚!”
厉以琛趁她不备偷吻了她额头一下,在沈言欢无敌霹雳脚踹出去之前,险险跳开,他捂着心口哀怨道:“你这是谋杀亲夫你知不知道?”
沈言欢手关节掰得咔咔响,阴兮兮的露出小白牙,皮笑肉不笑,“试试?”
厉以琛连忙提着她的高跟鞋闪进了主卧,还贼兮兮的拉开一道门缝叮嘱她:“不准偷看。”
“偷看你个头啊!”沈言欢气得把手包砸过去,厉以琛倒是乖觉,一关门,避开攻击。
沈言欢抱臂站着,主卧里传来叮叮咚咚嘁里哐啷的声音。沈言欢脸一黑,她觉得厉以琛已经是把主卧给拆了。
“好了言欢,进来吧。”厉以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言欢挑挑眉,进就进,谁怕谁!
沈言欢赤着脚,豪气的一推门,然后华丽丽的愣住,脸都绿了。
“你、你、你……”商界谈判上连磕巴都没打一个的沈言欢,眼下结结实实的结巴了。
她见鬼似的盯着半裸上身,头顶两只黑色猫耳朵的厉以琛,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卧槽……”
厉以琛伸出右手,向前一挠,笑眯眯道:“喵。”
沈言欢捂住心口倒退几步,瞪着眼干喘气,“你发什么疯?”
“不喜欢?”厉以琛不满的扁扁嘴,摩挲着下巴想了一阵,转身在橱子里翻找出两个红色的猫耳朵,戴在头上,献宝似的问道:“那这个呢?”
沈言欢恨不得自戳双眼,问题不在于猫耳朵是黑的还是红的,问题在于他为什么要戴猫耳朵啊摔!
等厉以琛换了一对绿色的猫耳朵时,沈言欢的大脑已经彻底死机,她嘴角抽了抽,生无可恋道:“简直辣眼睛、呛鼻子、清肠胃、通宿便……”
厉以琛板起脸来,傲娇道:“肯定是因为你在巴拉圭被土著的审美带坏了,不然你为什么不喜欢?”
Excuse me?沈言欢瞪眼,“我喜欢才不正常吧?”
“可你大前年生日的时候就喜欢啊!”厉以琛赌气道。
“我什么时候喜——”
沈言欢猛地顿住,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厉以琛手里的猫耳朵,这才发现上面刻着去年和前年的年份数字,她意识到什么,愣愣叫道:“厉以琛,这是……生日礼物?”
厉以琛终于笑开,满足道:“算你这个小东西有良心。”
沈言欢刚刚退下去的泪潮猛地又涌上来,她记起三年前那个飘雪的冬天,他们在医院里,厉以琛把自己打包成猫送给她当礼物。
——“言欢,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我都陪你过。”
“你……蠢死了……”沈言欢泪眼模糊,她揪着厉以琛脖子上可笑的缎带蝴蝶结,一下一下,捶着他结实的胸膛,“厉以琛……你这个蠢货……”
厉以琛的目光柔和下来,轻轻拥着她,“嗯,我是个蠢货,弄丢媳妇儿的大蠢货。”
那是沈言欢离开的第二年冬天,她的生日——
厉以琛早早下班,拎着大包小包开门回来,把整个公寓布置得温馨又活泼。他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一年。
他把沈言欢最爱吃的冰淇淋蛋糕放在餐桌中央,挽起袖子钻进厨房,轻车熟路的做着饭,一道道沈言欢最喜欢的辣菜端上桌,点上一支蜡烛,倒了两杯红酒,然后他把猫耳朵戴在头上,拖出来提前准备好的大礼盒,坐进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桌子上的菜已经没有热气了,冰淇淋蛋糕的边角开始融化,裱花塌掉,黏腻的奶油流到了桌子上。
到最后连蜡烛也烧到了头,房间里只剩下四角昏暗的灯光。
厉以琛固执的坐在礼盒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墙上的表。
指针冷漠的走着,离十二点还有最后十分钟,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可是门没有打开,人也没有回来。
昏暗的灯光在厉以琛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看起来委屈又无助,像个走丢的孩子。他坐在礼盒里,突然伸出右手向前挠了一下,低声开口。
“喵。”
这一个软萌的单字仿佛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最温暖的回忆,在这样一个料峭的寒冬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他哽咽着,再度伸手挠了一下,“喵。”
“喵喵。”
这一幕独角戏,没有观众。
厉以琛突然抬手捂住眼睛,喃喃道:“言欢,生日快乐。”
他声音里带着嗡侬的哭腔,指间缓缓渗出细小的水珠来。
而这些事,厉以琛没有告诉沈言欢,每一年的那一天,他一个人在此岸的江城,隔着一个浩大无边的太平洋,独自一人为她庆生,没有主角的生日,像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沈言欢哭得天昏地暗,这三年,她没有过过生日,因为没有他,并没有什么值得欢喜。
她想,他还留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所以那句“不爱”说不出口。
厉以琛抬手摸摸她的头,轻轻道:“好在,我的小东西,终于回来了。”
沈言欢哭得更凶。
“你知道么?其实我去巴拉圭看过你,每个月,我都去。运气最好的一次,你就站在马路对面,低头看着手里的杂志,是六月份第二周的《经济学人》,我想着兴许你也会看第三周的杂志,就使了点小手段,硬是在第三周的《经济学人》上发了一篇情诗,当时他们主编杀我的心都有了,跟我大呼小叫着‘This is a financial magazine!(这是一份财经杂志!)’。呵,到现在,我都还在他们主编的黑名单上呢。”
厉以琛拥着沈言欢,眨眨眼,轻描淡写的说着他做过的蠢事,仿佛在说什么好玩的笑话。
“喵……”主卧门口传来一声傲娇的猫叫。
沈言欢一愣,探出头去,就看见门口坐着一只蓝眼睛的布偶猫,它爪子按在自己的猫食盆里,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好萌。萌出内伤了。沈言欢心中哀嚎一声,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不是有轻微的猫毛过敏么!”沈言欢惊讶道。
沈言欢下意识去看厉以琛的身上,果然发现几个不太明显的小红疹,她气得头上冒烟,眼睛瞪得溜圆,“厉以琛!你不要命了?”
厉以琛开心的戳戳她气鼓鼓的腮帮,“心疼了?”
沈言欢狠狠踩在他脚背上,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你疼死!”
厉以琛笑眯眯的揉乱她的头发,“小东西,口是心非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沈言欢重重哼了一声,拍开他的手到处找猫粮。厉以琛笑着从厨房的一个迷你箱子里拖出一袋猫粮,倒了一大把放在猫猫的食盆里,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今天爸爸心情好,多喂你一点。”
小猫好像听懂了,好看的蓝色眼睛转了转,蹭了蹭厉以琛的手指,“喵喵。”
沈言欢满头黑线,请问“爸爸”是什么鬼???
沈言欢扁着嘴拉厉以琛去洗手,厉以琛一边挤洗手液,一边说:“其实你认识它。”
“哈?”沈言欢没抬头,看厉以琛洗手有些糊弄,不满的握住他的手,认真的搓洗着他每一寸手指皮肤。
“去年冬天,我看到你在纽约的一个咖啡馆里逗它,那时候你笑得很开心。”厉以琛淡淡道。
沈言欢手下的动作突然停住,她记起了那个咖啡馆,这么一说,那只正在吃东西的布偶猫还真的有点眼熟。
他居然就因为这样,就把它从纽约带回了江城?哪怕他猫毛过敏?
“啪嗒。”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掉在厉以琛手背上,冲开一点泡沫。
沈言欢哽咽着吸吸鼻子,“哦。它叫什么名字?”
厉以琛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头发,深情道:“西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