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问出，白助理便愣了。她当然记得那件事，那是韩露第一次跟萧然出去接待客户，那次萧然特地买了一件漂亮的礼服裙送给韩露，让韩露穿着去见客户，道是这名客户喜欢穿白裙的女子。
当时的韩露还很懵懂，觉得去陪客户吃个饭还能白得一条漂亮裙子很划算，加上萧然没有带别人，只带了她一个，她觉得自己很得萧然看重。
席间萧然出来给白助理挂了个电话，电话里道：“韩露那丫头性子比较倔，我看的出来她不大配合客户，你来一下，想办法让她不要弄出岔子。”
白助理自是见过许多这样的场合，萧然只消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个七七八八。很快，白助理带了一瓶洋酒赶了过来，道是估计酒水不够特地送来，这瓶洋酒口味不错，也不上头，韩露便换了酒，陪着客户继续喝下去。
不料半瓶酒后，韩露便没了意识，醒来时的她躺在一张酒店的床上，衣衫褪尽，一片狼藉。萧然同样安抚了韩露，而韩露并非是懵懂的人，她明白萧然口中所说的“身不由己”是假的，而她自己的“身不由己”才是真的。
她爱萧然，她一直盼望着将来可以找一个萧然这样的男人结婚，她要走进他的生活中，成为他生命中一部分，像枝藤上的结，同生共死。
除此之外，萧然还可以给她带来物质和权力上的满足，韩露深知，在这样的大公司里，同样的资历和能力获得的待遇未必一样，她能够在短时间内脱颖而出，除了自身能力突出外，也蒙萧然多次明里暗里的帮忙。
在白助理心目中，韩露也就是在第一次陪客户时有些扭捏，之后都大方主动得很。且从此之后她就青云直上，这一点让白助理很不平衡，在她心里韩露不过就是个靠旁门左道上位的肤浅女子，可是她却忘了将韩露第一次带上这个旁门左道的正是她自己。
如今电话中的人再次提醒白助理当初的这档子事，她当然记得很清楚，不由噎了声。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当时是不是你在酒里下了药？”对方不依不饶。
“我……”白助理不想回答，她惧怕这样的记忆被翻出。
“是不是？！”对方突然提高了音调，凄厉的声音在深夜里听来毛骨悚然。
白助理被吓得一个趔趄：“我不过是听命而为，这些都是客户接待的套路，我……我不是真想害你……”
“听命？萧然的指示？”对方突然问，阴恻恻的语调让人觉得那样的不真实。
“是，是的，你忘了，？那次是萧总带你去的，萧总见你不配合，就打电话让我去送酒……”
白助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电话却被挂断了。
暗夜，又恢复了极深的静谧。偶尔院中传来滴水的声音，足以让人心悸。
白助理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院外果然有了动静，影影绰绰间矮树丛外有一个女子的身影闪现，白色的衣衫黑色的长发，背对着她仿佛在低吟浅唱。
“韩露！”白助理惊呼起来，她跑到院中央，觉得自己已然崩溃，她跪倒在地，哭泣不止：“韩露你到底想怎样，我是欠你的，可你也不需要这样天天折磨我，你想我怎么补偿你，你能不能明白地说出来？”
对方沉默下来，白助理手机上却收到一条短信，短信上只有三个字：“要你死！”
白助理的死讯在一天后传到了源通公司。萧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原本他认为那些奇怪的事是白助理为了替韩露报复而故意弄出来混淆视听的，可他绝对不会认为白助理会为了混淆视听而不惜把命搭进去。
白助理的死很蹊跷，据说尸体是被散步路过的邻居发现的。当时的白助理吊在自家的房梁上，门没有关，可以看得见她特意换上了一条蓝色的礼服裙。现场没有遗书，只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是白助理的字迹，写着：“她来了！”
警方对现场进行了勘验，发现白助理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品，还有大量的安眠药，死者的胃里没有食物，只有残留的各种药物，说明她在生前的一段时间情绪处在极不稳定的状态。白助理满脸泪痕，衣衫整齐，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充分怀疑是自杀身亡。
在对源通公司员工的走访中，警方了解到白助理生前已经请了一段时间病假，请假的原因是情绪不稳，甚至在办公室内大喊大叫，说是看到了韩露的魂魄。结合医院的记录，白助理也确实去开过许多精神类药物，由此怀疑白助理在最后的日子里很可能已经有些失常。
即便白助理确实是自杀，可案件的疑点却又显而易见。死者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打了足有半个小时，来电显示为一个叫做韩露的女人，可是韩露却在几个月前已经死了。
源通公司内部八卦的热情重又燃起，只是这次更多了些人心惶惶的气氛。
“你们知道吗？白助理死时穿的那件衣服从来没有见她穿过，那件衣服据说和韩露生前穿的一件一模一样。”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白助理接的最后一个电话就是韩露打给她的，天哪！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就算真有，你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我觉得白助理以前肯定和韩露有过节，所以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就算她产生了幻觉，电话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好可怕，我觉得我都不敢走夜路了。”
飞扬咖啡馆里大家七嘴八舌，十桌有九桌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只有云飞扬仿佛置身事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摆弄一会儿就笑一下，洛小芈莫名地看着他，问：“什么事情一个劲儿傻笑？”
云飞扬将手机拿到洛小芈面前，指着一则微博道：“你看，是讲我的。”
这是一则热门微博，转发已达万次，微博标题是：“妹纸们，你们的馆长老公已经名草有主！”配图正是那晚在１９１２的酒吧街所拍的云飞扬，他的身边站着的便是洛小芈。
洛小芈调侃道：“敢情你是国民老公啊！”
云飞扬道：“不过已经名草有主了。”他低下头看了看洛小芈，嬉皮笑脸道，“就是不知道我这棵草的主人愿不愿意天天呵护我呢？”
洛小芈把筷子一放：“呵护？你想让我怎么呵护？”
云飞扬叹了口气：“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就不能娇羞点，矜持点，含蓄点么？”
洛小芈皱着眉，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了句：“你对白助理的事没有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云飞扬兴趣索然，“你们公司的事，乱得很，我懒得关心。”
“可我觉得奇怪，韩露的手机不是跟她一起下葬的么？怎么还能打电话？难道真的有鬼魂？”洛小芈不解道。
“笨。”云飞扬从吧台上跳下，“手机是一起下葬了，可是ＳＩＭ卡并没有，韩露的ＳＩＭ卡一定被别人拿走了，然后那个人用韩露的号码打给白助理，就是这样。”
洛小芈点点头：“那你能不能追踪到是谁在用她的号码？”
云飞扬撇撇嘴：“这是警方的事，我才不管。”他抬头看了看洛小芈企盼的眼，叹了口气又道，“我试试吧。”
云飞扬凝神片刻后，遗憾道：“无法通过手机号码追踪，估计已经把ＳＩＭ卡拔下了，不过知道了ＳＩＭ卡曾使用的那款手机的ＩＭＥＩ号，只可惜那台手机在白助理死后就没有开机，我没法定位。”
“这么说只要那台手机再次使用，还是有可能定位到的？”洛小芈有些兴奋，“这样就可以抓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了？”
云飞扬无奈地看看他，道：“多管闲事。”
洛小芈顺手抓了一把辣椒堵在了云飞扬口中。
白助理死后，姜路遥名正言顺地坐上了她的工位，公司里的阴霾并没有影响到姜路遥的心情，相反的，她觉得最近的自己很有些意气风发的势头。
给萧然签过文件后，姜路遥见四下无人，便主动依在了萧然身边：“今晚去哪儿吃？”
萧然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一点身子，他的目光没有移开电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在临湖轩订了位子，下班后一起走。”
尽管姜路遥觉得萧然有些冷淡，她还是对今晚的约会充满期盼，至少萧然没有拒绝她，他此时的的冷漠不过只是因为公司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而已。
临湖轩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餐馆，这里环境清幽消费昂贵，人们来到这里大多是来喝一个下午茶打两圈牌，商务聚会居多，私人消费较少。临到下班的时候，萧然主动给姜路遥挂了个电话，让她回宿舍换上白色礼服裙后一起出发。握着电话的姜路遥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原本以为今晚是萧然与自己的单独约会，却不曾想到竟又是一场无谓的丑陋的商务饭局。
姜路遥许久没有答话，萧然先发了声：“怎么了？不愿意？”
姜路遥还是不做声。
萧然有些不耐烦：“不愿意就算了！”他掐了电话，身体朝椅背上躺去，他抬手点了支烟，已经很久了，他都没有再吸烟，上一次吸烟还是韩露跟自己闹掰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觉得女人真麻烦，尤其是那种动了真情的女人，本来人与人之间可以用交易来解决，可这些女人偏偏要谈虚无缥缈的感情，韩露如此，如今姜路遥也是如此。
手机响起一个微弱的提醒，像女人怯怯的乞求。他打开看了一下，是姜路遥的微信：“我换好衣服了，在小区门口等你。”
萧然掐掉烟头，叹了口气后起身离开。他并不知道，在办公室的某个角落，有个微弱的亮光一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