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熠在牢房见到一魁梧护卫之时,早已料到今日定是有大官前来。故而准备停当,整理衣冠,两月来未曾洗漱,身上早已恶臭难当,摇头叹气自怨道:“想我陆熠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站在牢房栅门口苦等。
半晌,见牢头领着方才进来过的护卫和俩衙役快步走来。
衙役们进了牢房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那尚书大人是为陆熠平反伸冤来的。当下便是点头哈腰,躬身把陆熠迎了出来。深怕陆熠到了堂上把他们拖下水。
牢头又领着众人开了旁边的牢房,把薇达和本二人接了出来。薇达见到了陆熠,微微一个欠身,用大食语给陆熠问了一个安。陆熠还礼,心道,这父女俩入狱于自己也有一些干系。等下出去了便不要再进来才好。
寻思间,陆熠一干人等到得大堂。那湖州县令正跪在中央,两旁衙役手持哨棒分列两边。个个气定神闲,威力十足。再抬头看去,只见一垂垂老者端坐法案之上,身着紫袍,两鬓微有霜白,络腮胡子遍布。
陆熠对官位之事有些了解,紫袍便是那三品以上的大员可以穿的。心里打起了锣,心忖着救星来了。当先便要跪下。却听见心里面一声吼,“不要跪!”陆熠愣了愣,不知道圣天志这个时候闪出来作甚,便在心里问道:“为何不跪?莫不是又要给我来一个藐视公堂的大罪?”
那圣天志回答道:“不是我不让你跪,而是你我同居一体,我的身份特殊,除了当今皇上和我师傅玄奘法师,天下再无受得起我一拜的人。若是你一跪下去,不出五年,这上面的魏征,魏大人便会病逝。如此忠臣,我圣天志于心不忍啊!”
陆熠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但心里只信了三分,怨恨那圣天志上次害自己挨了板子,关键时刻又弃他而去。无明火顿起,不等圣天志阻拦,直直跪了下去,唱道:“草民陆熠,拜见魏大人!”
圣天志见阻止已晚,道了一声:“天意!”便消失了踪影。
却说那魏征,瞧见了后堂出来的陆熠已是惊恐万分。万万没有想到递上京的一纸龙飞凤舞的大食国语书信,竟会出自如此一个十几岁小童之手。还没缓过神来,见那小童跪倒在地,一口一个魏大人,只把他惊在当场。怎地一上来便把我的身份识破,心撑不住打击,剧烈咳嗽起来。咳到最后,喘息不止。
陆熠心道,莫不是那圣天志说的是真的?那不是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赶紧站了起来,躬身退到俩番子的身边。
魏征好一会才喘了上来,道:“不必多礼,本官现在问你,前面两位可是书信上说的大食国使臣?”
跪在堂中的张县令心里咯噔一下。偷偷抬起眼再看了看那魏征,只见他双目如电,面露杀意。心顿时凉了半截。暗暗叫苦,若是当时不逞一时之快,现在定是一个大大的功劳。说不定还会加官进爵,想到此处,两泪连连,后悔不已,只得认命。
陆熠把俩番子推到了大堂中间,道:“大人,这位是薇达,这位是本。皆是大食国人。”
又向番子介绍道:“这位是魏大人,可以替你们做主!我来翻译。”
薇达一个欠身,道:“魏大人,请尽快让我见到大唐皇帝陛下。”
魏征闻言心中一紧,从书信中得知事情的缘由,眼前的便是大食国此次来通婚的公主。身份特殊,但她又不自己点破。反应没有预料的那般激烈,只好应诺道:“本官定会安排。至于那县令,你看……”
薇达明白那魏征的意思,便是要叫公主大人来处置这个张县令。薇达闭目想了一会,道:“大人,我们此行虽然有些险阻,但目的已经达到。总算不枉此行。但陆公子不一样,他好心救人,却枉受牢狱之灾。就让他说吧!”
陆熠口中翻译,没有细想意思,完了才明白过来,见那魏征直直瞧向自己,便斗胆做了一个决定,道:“张县令关我两月有余,先让他尝尝候审的滋味。不知大人同意吗?”
“如此甚好!”魏征对旁边衙役使了一个眼色。见那俩衙役架着张沼便拖了下去,开口道:“陆熠,你跟他们说,先去安顿下来。还望多多美言!”
陆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堂堂一品大员竟会求他,使劲得点了点道,“烦劳大人通知我的家人。”
“堂下可有认识陆熠府上的?”魏征问道。
“小的认识!”张安几步跑了上前,“小的马上去!”
陆熠对张安主动示好,也不反感。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张安心里可另有算盘,自己家的老爷锒铛入狱,而那少爷张旭也在书院念书,失了靠山。陆熠也有魏征罩着,当日一巴掌的事若是陆熠怪罪起来,少不了又是一阵板子。便提出要去报信,还可以跟陆熠父母拉近关系。三十六计,走为上。
陆熠转身谢过魏征,便跟上了前面走的薇达。解释一通,薇达表示自己不会深究。若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导致两国开战,那吃亏的还是自己的国家。陆熠心中暗赞,好一个识大体的女子。心忖着,面罩下面会是一张怎样的俏脸呢?
路行一阵,本便把陆熠支开,说是自己和薇达要先洗澡。陆熠脸一红,心道,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赶紧跑回去,跟魏征要求,说是那番子要洗澡。魏征此时还坐在大堂上深思,被陆熠一提,传了信出去,命县衙里的下人准备洗澡水。一拍惊堂木,唱到:“退堂!”众衙役一哄而散。
魏征踱会房中,立即起笔书信给太宗皇帝。但笔一提,竟不知该怎么写。叹了口气,随机微笑对着那护卫问道:“若是陛下见到陆熠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护卫掩面道:“卑职不敢妄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