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26年7月2日……武德九年六月初四。
阴,日值岁破,大凶,诸事不宜。
此日正是李世民嗜兄杀弟,奠定大唐三百余年基业的重要日子……史称“玄武门之变”。
与此同时,离长安千里之遥的湖州。
一处农家院落,不大,三间门面,上有瓦,下有纸糊得窗子,干净的院子之外,正有一男子翘首企盼。踌躇之际,见天空闪现异像,一道五彩祥光绕屋三扎,待到祥光殆尽,一声婴儿初生的啼哭响彻云霄。
只见接生婆扭着小脚从屋里推门而出,叫道:“母子平安,恭喜,贺喜,是位公子!”
男子闻言大喜,立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纸,包上了一颗碎银子,递于接生婆。两脚磕磕绊绊得走进屋去。
见妻子手报孩儿正欲喂奶。忽闻接生婆大呼道,“且慢!且慢!”
知道接生时候规矩很多,女子立即停了下来。把小孩放于怀里,温柔得抚摸。借势抖了几下,那孩子也乖巧,竟止住了哭泣,恩啊,恩啊叫个不停。
接生婆刚是去了躺书房,取来了文房四宝,这时一一摊出,忽听外面有人问道:“苏珍奶奶,你今朝在哪家的?”
接生婆熟练得回答道:“我在陆家。”
外面的答道:“好啊!”
两人合道:“明朝再为儿的取名,终身到老不改名。”
男子愣在当场,这是他第一次为人父母。接生的事一窍不通,床上妻子使了眼色,他才会意。又给了接生婆一个碎银子。此次没有红纸包着,接生婆笑着踹在怀里,道:“德治啊,明天到城里找一个算命先生给娃儿取个漂亮的名字。就写在这纸上。”说着便把刚拿来的纸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大喜,道:“好!”
接生婆又取了墨,在砚台上滴了水,磨了一下。拿毛笔沾了些许,叫道:“开奶喽……”
这个男子是知道的,喂奶之前,先要在****上涂点黑墨水,希望伢儿长大有文化。但看到妻子示意,心疼得又从怀里取出了一颗碎银子,递给了接生婆。
接生婆也不客气,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荷包。连同刚才揣到怀里的银子一齐装了进去。说了些吉利话,掩上门扭着小脚,甩着手绢走了。
“娘子,辛苦你了!”男子见脸盆里还遗留着清洗时候的点点血迹,心中不忍,附在床前,细心的擦拭女子额头的汗滴。
“看。孩子的鼻子多像你!”女子柔声说道。
“可不要像我,而立之年仍旧潦倒,像你好了!”
“净说傻话!我生养之前全身痛楚,可真生下时,却一点都不疼。一定是我受了这孩子的服气。”
“说到这个,我刚才真看到了一道五色的光芒。”男子这时才记起来屋外的情况。
“贫嘴!”女子推了男子一把,却不料惊动了怀里的婴孩,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道:“妾身要休息一下,夫君可否买些饭菜来!”
男子道:“好!”
男子名叫陆德治,三十刚刚出头。家中独子,父母又早亡,留下薄田数亩,瓦房一间。算是小康之家。但他屡试不中,终于在年前托媒到邻村,娶了王员外家的一个丫鬟小云。虽说取丫鬟算不得什么光彩之事,一来,家中积蓄不多,攀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二来,自己年岁也大,哪有年轻的小姐愿意下嫁。三来,那小云正是二八花季,从小便在王员外家伺候着,生得俏丽。陆德治一见就喜欢上了。卖了一亩田东拼西凑才凑齐了聘礼。风风光光的摆了酒席。他家在这村也算是好人家,旁边都是泥腿子庄稼汉,唯有他们一家瓦房,陆德治没中什么举人,但好歹字认了不少,平时写写算算乡亲们都来找他。故而这一带没有人不认识他陆德治的。
叫了隔壁的张嫂帮忙照顾一下娘子,陆德治便上路了。接生婆口里说的城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离村有十几里地。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具体有多远,谁都没有量过,只知道来回一趟,慢点的要一个上午。而像陆德治一样的“读书人”就属于慢的这一类了。
陆德治走在路上,不住有乡亲问他生儿子没有。其实大家从他脸上就看出来了,定是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才这样急敢着到城里给娃儿取名字呢!乡里乡亲的图个吉利,每碰到一个总不免寒暄一番,这也耽误了陆德治不少时间。
等陆德治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光景。城门边围了一群人,近瞧才知道是一张告示。陆德治本是读书人,看到有字就多留了心思,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皇帝的诏书。
“自今军国庶事,建成、元吉****后宫。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癸亥,诏传位于太子。太子固辞,不许。甲子,太宗即皇帝位于东宫显德殿,赦天下;关内及蒲、芮、虞、泰、陕、鼎六州免租调二年,自馀给复一年。”
诏书上还有皇帝的玉玺盖章,那不是要换代了么?陆德治心中大骇,这建成、元吉也太大逆不道了,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的父亲妃子的头上,实在是该杀!现在李世民当上了太子,据说他立下过赫赫战功,为人也好,他当皇帝也一定不错。而皇帝不错,那百姓的生活也会不错,自己刚出生的儿子日后也会不错。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小跑着在城里四处找算命先生。此时正是吃饭光景,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就是瞧不见算命先生。陆德治心中大急,知道自己的娘子在家里等着买菜回去开饭,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连娘子也要跟着自己挨饿。
终于在一小饭庄门口看到一位,背后一张布告,横着写着“参星斗”三个大字,竖着“挂命”二字龙飞凤舞。那算命先生头戴一顶太极帽,身穿长褂,眉目倒也清秀。陆德治连忙凑了过去。
“算什么?”
“求仙人给娃赐个名字!”陆德治连忙报上了生辰八字。
“姓什么啊?”
“陆。”陆德治道。
可惜,那算命先生口若悬河,瞎掰了半天,最后只告诉他说,孩子五行缺火,名字里要带火。
正踌躇给多少钱时候,一声嘹亮的佛号吸引了陆德治的注意。在唐朝佛教盛行,一般和尚是不出庙门的。在外面看得到的大和尚,十有八九就是某个庙里得到的高僧。算命先生此时一生不吭,看来这个大和尚定是要和他抢生意了。
果然和尚佛号唱完,手里禅杖往地上一矗道:“陆施主!”
陆德治大骇,于那和尚素未蒙面,可人家一开口就道出了自己的姓氏,心中对那高僧的评价不由多了几分,问道:“大师,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