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惠帝与丞相之间的较量,以连珏谋划叛逆的失败告终,其实在行动之前,连珏就知道时机不成熟,他和楚逸的合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即便是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但凡有渺茫的机会,连珏依旧会选择这样做,他纵死不悔、不退。
连珏还有最后的选择,他可以选择死法,他是陈国皇族后裔,不愿死在任何一国人的手上。
一生骄傲的他,谁也杀不了,连珏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住手!”李昭平眉头一拧,高声吼道。
话刚落音,连珏挥刀自尽,鲜血喷溅。
段逸反应过来要阻止连珏自尽时,迟了一步,连珏痛得咬紧牙关,天昏地暗的痛楚刺激得他再也撑不下去,缓缓倒在了地上。
李昭平冲了上去,看着倒在地上还冲他笑的连珏,只觉得痛心疾首,肝肠寸断!
“皇上,臣知道自己会输……可臣必须这样,没得选择。”连珏忍着身体的剧痛,看着李昭平道。
听见连珏这声“皇上”,泪水模糊了李昭平的双眼,他再也强撑不住这份高冷的面孔,神色极伤。
李昭平蹲下了身,双手扶起连珏,将他抱入了怀里:“这不是朕想要的,不是!”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忠孝难两全。”连珏脸上的肌肉拧作一团,痛得龇牙咧嘴,痛得五官错了位,“他们是蜀国的贤才,是效忠于皇上的。皇上切勿因他们是我提拔的人,就诛连之,他们对我的谋逆反叛毫不知情。”
李昭平怔住,连珏在临死前对他说的话,竟是这话。他原以为会有嘶吼叫骂,会有不甘质疑,会有怒火发泄……
可为什么一切发生得如此平静,更像是篇没有经历高潮就已完结的前章故事。
连珏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似得,鼻翼一张一翕,说出每一个字都要忍受锥心之痛:“你是个好皇帝,蜀国必能实现大一统。可惜,我看不见了。”
“朕不会动他们,也不会动你连家任何一人。朕会好好善待他们,把千羽当作自己的女儿。”李昭平只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遍布全身,他只想留住眼前的这个人,希望时光能够倒回——
“多谢……皇上……隆恩。”连珏嘴角含笑地闭上了眼,再无气息。死对连珏来说是束缚的解脱,他终于摆脱了复兴陈国的责任。
段逸触碰了连珏的鼻息,对李昭平道:“皇上,他死了。”
“连珏啊连珏,我该怎么对你才是对的?你睁开眼,回答我啊!”李昭平的心痛到了麻木,是无法遏制的痛彻心扉。天地满色都是晦暗的,李昭平知道自己永去了并肩作战二十多年的连珏。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
……
太子李隆与太子妃连千羽返回蓉城的路上,听到了骇人断肠的消息。楚国靖王复仇,皇后病重不起,而丞相连珏为护惠帝安危遇刺身亡!
连千羽无法接受爹爹忽然去世的消息,在返回蓉城的途中伤心得晕厥了过去。
在庆国大典的前一天,连珏交给了相府容华解药,若是他没有安然回府,就将这就解药给夫人服下。
林青桐醒来后,就听到了连珏的死讯。皇上说,他是为护驾而死,而林青桐知道这不过是皇上仁德善心,不愿处死连珏家人罢了。
参与连珏谋反的一党人很快被段逸彻查出来,全都以各种罪名伏法,这些人都是连珏清除异己的爪牙。而连珏提拔的那些正直贤能的朝臣非但没有遭受牵连,反而是加官进爵。
在连珏的灵柩前,容华和她的儿女哭得稀里哗啦,花容失色。
林青桐眼神空洞,欲哭无泪。她对容华道:“你的孩子,都还给你,这府里所有钱财物资也都留给你们。但听我一句,别留在蓉城,带上所有的辎重去别的地方吧。”
容华明白林青桐的意思,连珏的那些事……她是有参与的,若是皇上追究,她和孩子难逃一死。
“那你呢?”容华感激林青桐的宽容大度,在相府这妻妾二人虽偶有矛盾计较,但并不仇怨。
“往事如烟无追忆,愿卧青灯古佛旁。”林青桐淡淡道。
连珏入葬后,容华带着亲生儿女很快离开了蓉城。而林青桐不顾连千羽的劝阻,剃光了长长的秀发,从此步入空门。
当过往的深情回忆,化为指尖弹过的那缕清风,风拂之后,便再无痕迹。
……
皇后中毒命危,生死未卜,而惠帝仍旧是封锁了消息,不让任何人探视皇后,连李隆与李宁安跪求都被拒。
“太子哥哥,我好担心,母后是不是病得很重?”李宁安无力违抗父皇的命令,她连乾宁宫的大门都进不了,“不然父皇为何这样做?”
“是啊,母后若只是偶然风寒,为何快两个月了,任何人不得见?”李隆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而太子李隆近日除了担忧母后,还要想尽法子安慰痛失亲人的太子妃。
眼看着一日日白起宁气息越来越虚弱,李昭平终日惶惶,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终于这天,白青潇请来了卧龙大师玄无止,玄无止带着小狐狸来了蓉城皇宫。
“吱吱吱。”小唯蹲坐在白起宁的身旁,铜铃般的大眼盯着她,焦急万分。
没有丝毫耽误,玄无止入宫后就立即为白起宁把脉诊治,他告诉李昭平,这几年来他深入研究过万毒门所用之毒,能解皇后之毒!
“大师果真能救皇后?”李昭平喜极而泣。
“挚友江云死于万毒门之毒,其毒是数十中毒药配制,极为复杂。江云临终前让我以他的身体做研究,研制解毒之法。”玄无止答道。
江云死于万毒门之毒?李昭平惊撼痛惜,这才得知江云在那次离开蓉城后不久就去世了。
“江云是朕与起宁的大恩人,此生没有机会报答,没想到他死后还能再救起宁一命。”李昭平泪目感叹道。
泪流满面的白青潇转过了身去,悄悄抬手拭去眼泪,他也是到佛山后才得知良师早已不在人间。师徒二人相处日子短暂,但江云却教会了白青潇太多太多,将毕生全部所学倾囊相授,白青潇受益终身。
不久后,皇后转危为安,白青潇便随段逸、魏青离开蓉都,回到了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