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平的脸色惊变,白起宁事先并未与他商议,便当着重臣的面说了出来,若是真把天子剑送去了梁国,大忌乃动摇臣民之心。
“国之重器,奉若奇珍。皇后娘娘可不能说出如此不利之言啊!”有老臣忍不住站出来道,“陈国气数尽可就是因天子剑下落不明,江山易主!古往今来,预谋大业者皆拼死争夺天子剑,而今天子剑归皇上,庇佑蜀国称霸天下,岂有将国宝拱手送人之礼?”
陈国气数尽……这五个字沉重地锤击到连珏的心口,他目光闪烁,拽紧了拳头,刹那间整个人浑浑噩噩了起来。
李昭平明显感觉到了连珏的异样,不动声色没有说话。他余光扫视到白起宁镇定自若的脸上,便知她有办法应对这样的场面。
“傅大人所言在理。”白起宁微微一笑,没有怒色相争,反而显得很平和,“但傅大人别忘了,天子剑曾献过楚国,可后来呢?楚国灭,蜀国胜,天子剑又回到了蜀国。天子剑既认主为皇上,他人得天子剑是祸非福。”
显然白起宁不相信天子剑寓意“皇权神授、正统合法”那些道道,白起宁之所以没有先和李昭平打招呼,在这个场合公然提出来,也就是不给李昭平私下反对的机会。
老臣们心里是极为不赞同皇后将天子剑让给梁国的,可眼看皇上没有表态,皇后振振有词,本以为丞相会反对,可看丞相也没了反应。
连珏的心坠入沉痛中不可自拔,乱了分寸说不出来话,他是不反对白起宁这道计的,若真能用天子剑换回梁国的友好,利大于弊。
“皇上,你以为如何?”白起宁见没人应声,温柔地笑看李昭平,她需要得到他的支持。
李昭平微微动了动嘴唇,想附和皇后,可又不能轻易下决定:“朕再想想吧。”
白起宁给上卿聂长生使了个眼色,聂长生会意顶着巨大的压力站了出来,这个时候皇后需要支持,皇上也等着大臣们开口。
“皇上便是我蜀国天命所归,天子剑不过是锦上添花,无论天子剑会送去哪儿,臣相信最后都会回到皇上手里。卧龙大师亲手将天子剑交给了皇上,皇上,才是天子认定的主人。”聂长生高声道,爽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洛子阳带头这么一带头,英王李进也跟着站了出来,朝帝后一拜:“臣附议。皇上是蜀国的真命天子,又何必拘于一把剑。”
李昭平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神色,很显然是喜欢听聂长生、李进这样的话,其他大臣见状也越来越多地出来附和。
“丞相,丞相……”连珏身后的傅大人小小提醒。
连珏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方才失态,恰好这个时候李昭平的声音响起:“丞相如何看?”
“臣……臣附议。”连珏心口憋着难受,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白起宁眼皮微微抽动,本以为连珏会说些质疑的话来,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迎合了。
丞相表示赞同后,思想守旧的老臣们也不敢再发作,只得等皇上最终决意。
“既然各位爱卿都以为用天子剑换回蜀国的太平,利大于弊,朕也以为皇后用心良苦,此计可行。”李昭平说着侧头看着白起宁柔情一笑,虽说先前有些生气皇后未与他商议便擅自做主,但听了白起宁的话后,深感她的用心,怒气全消。
去梁国需要一个堪当重任的人说服,李昭平思绪之后选定了洛子阳。洛子阳因在灭楚一战立下大功被册封为中卿,李昭平也欣赏其才其志,虽嘴上没和皇后提及,但心里却是佩服白起宁识人之贤之才。
……
蜀国先后与齐国、梁国签订了同盟书,奉上楚境各五座城池,又将天子剑送给了萧炎。
梁炎帝得天子剑后,狂喜不已,这柄传说中“得天子剑可得天下”的神器终于落到了他的手上。萧炎幻想着依靠这柄神剑的运气,国运转盛,梁国风调雨顺,能像蜀国那样年年大丰收。
接着蜀国向晋国施压,晋君拓跋翰拒绝了平阳侯赵无忌的谏言,不愿与蜀国为敌,终究是做了妥协,放了蜀国司徒苏仪返回故土。
赵无忌无奈看着蜀国一步步走向辉煌,而昔日的霸主晋国却是连蜀国都得罪不起,深感痛心。
而楚逸听说李昭平将攻占的楚城分赠给齐、梁、晋国,更是感到奇耻大辱,萎靡不振两个月后,楚逸重新振奋了起来。
楚逸在绝望中爆发了,他满腔的怒火在燃烧,面临故国的不堪,满面泪流。
“李昭平瓜分我处境,把我楚国基业如此糟蹋,如斯支离破碎……我绝不会放过他!”楚逸下定了决心,即便是死,也要拉着李昭平一起下地狱。
楚逸眼中几乎癫狂的怒火,让身旁的赵无忌都感到了深深的杀气。以前的楚逸彻底死了,那个立誓振兴楚国的年轻靖王化为灰烬,而今不过是一副只剩下复仇的怨怒的躯壳。
灭国之恨,怎能让楚逸不痛苦不绝望不疯狂呢?赵无忌淡淡看着他,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安慰他平复他:“楚逸,也许你可以好好活着,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这辈子是不可能了,等下辈子吧。”楚逸笑中带泪,嘴角的笑意更是无比凄冷、可怖,却依旧是美的。
靖王已死,楚逸再生,他再也不是楚国的靖王,而是又一个怀着复国梦的仇恨者。
……
半年过去了,到了第二年的炎炎夏季。
太子李隆十六岁的生辰就在下个月,李昭平有意为太子挑选一位贤惠端庄的太子妃。李隆长得高高大大,眉清目秀,很像年轻时的李昭平,面目五官更精细标致。
李昭平私下也跟李隆提及过,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子,李隆听到父皇问起面红心跳,紧张极了。
“哈哈哈,隆儿,这点你可不像父皇,有心仪的女子就要大胆表白才是啊。否则错过喜欢的女子,可是终身抱憾。”李昭平笑道。
听李昭平这么一说,李隆顿时鼓起了勇气:“不瞒父皇,儿臣心中是有喜欢的人,丞相家长女连千羽。”
“隆儿有喜欢的姑娘,这是好事啊。”李昭平俊朗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并不反对这门婚事,连千羽的人品与家世确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