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回宫的途中。
车驾上,李昭平感叹万千,人生一大憾事,就是眼看着天纵奇才从身边走过,却无力留住他。
“皇上这是怎么了?连连叹气。”白起宁困惑问。难道是皇上与江云两人独见聊得不投机?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昭平叹息道。
白起宁恍然大悟,原来十多年了,李昭平依旧没有甘心,笑道:“看样子,皇上又被拒绝了。要我说,皇上就是自讨没趣,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
李昭平轻轻瞪了一眼皇后:“朕可未强求,只是试探了下罢了。十多年未见,朕以为,他送上那地图,会改变心意。”
“江云大哥在蓉城,不会停留太久。”
“皇后,你老实告诉朕,此次江云来蓉城所为何事?难不成他跑这一趟,就是为了把小唯给送过来?他可没这么闲吧。”
白起宁被戳中了心思,目光微闪:“或许他有别的事吧,只是随便把小唯送过来。再说,他本就是大闲人,游弋天下,怎就单单来不得蓉城?”
李昭平看得出来白起宁有事相瞒,生着闷气:“好,朕啊,说不过皇后!”
“皇上,不是我有意瞒着你……”白起宁顿了顿神,不知该如何解释,低下了头,“我怕把实情说出来,你反而龙颜大怒,会责怪我。”
“朕何时真的责怪过你?”李昭平脸庞的轮廓极其柔和,一脸宠溺地看着白起宁,“朕答应你,不生气。”
白起宁用力咬住了下唇,心里憋着难受,可又不敢随随便便说出来。
“朕真不会生气,皇后还不了解朕么?”李昭平温柔地抱住了白起宁,嘴唇摩挲在她耳边,“你是朕最亲近的人,比任何人都值得朕依赖。”
“比任何人,也包括丞相连珏吗?”白起宁目光冷沉,声音变得低哑了。
李昭平身子猛烈一僵,皇后怎么又提到丞相了,难道这件事与丞相有关?
“皇上,你可知道丞相连珏的真正出生吗?多年前我为官时,曾去梁国查过,只查到他的生父是梁国已故丞相林复收养的义子。”白起宁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不知再如何说下去。
李昭平眉宇间深深凝重起,目光冷聚:“皇后的话,只说了一半。”
白起宁思虑再三,答道:“皇上,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乾宁宫,我们再详说。”
“好吧。”李昭平习惯性地嘴角上扬,浅浅的笑容却格外僵硬。
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后一会儿又是乌云密布,闷热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暴风雨的前夕总是宁静的,连声闷雷都没有,只是天际偶尔划过闪电。车驾回到了皇宫,这场暴雨来得忽然而凶猛。
“轰隆隆——”雷声不断响起,一声比一声大,豆大的雨滴如脱缰之马,越下越大。
乾宁宫的寝宫内室,唯有帝后二人。
李昭平坐在长榻椅上,目光凝视着白起宁,白起宁心意很乱,思索着如何开口,迟迟没有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尴尬,空气里泛着冷凝。
“皇后要说的,是不是与丞相连珏有关?”李昭平先开口问。
“是。”白起宁应声,终究说了出来,“江云这次来蓉城,是因为三年前他答应了我,调查连珏的身世。”
“丞相的身世是什么?”李昭平的目光变得深邃。
白起宁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不敢正视李昭平此刻的脸色:“连珏的生父,是陈国的亡国太子,他是陈国皇室之后。”
李昭平沉默了。
忽而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打破了原来的寂静,白起宁被这声雷惊得身体一颤。
许久没有听到李昭平的声音,白起宁睁开眼看向他:“千真万确。”
“这是江云告诉你的?既然你三年前就有求于他,为何他三年后才给你答案?”李昭平严肃迸射出惊疑的光。
“江云大哥不会骗我,他与连珏无冤无仇,更不会中伤他!”
“朕没有质疑,江云的话。”
“江云大哥之所以现在才告诉我,是因为前两年蜀国大规模进攻楚国,列国战乱不休,那时他不想挑起蜀国君臣不和。”
白起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愕然发现李昭平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震惊和难过。
李昭平的目光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神秘,叫白起宁看不清。白起宁惊然看着李昭平:“皇上难道早就知道丞相的真正身份?”
白起宁愣愣瞪着李昭平,李昭平却极力避开了她的视线,白起宁忍不住又问:“皇上早就知道了?!”
江云能查到的事实,李昭平自然也有法子查得到。而白起宁为何没能查清,她也给不出答案。
见李昭平不答,白起宁步子没站稳,向后退了一步:“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不告诉我?”
“朕以为这些是小事,不劳皇后忧心。”李昭平答道。
白起宁冷冷一笑,眼神变得哀伤,当她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实情,担心他接收不了真相而难过的时候,原来他早就知道一切。
“皇上总说,我有事瞒着你。而皇上你又何尝不是有许多事藏在心里,不肯告诉我?”白起宁的双眼炯炯发光,正如荆棘丛中的一团火。
“你误会了,我并不比你早知道多长时间。是上次独孤嫣告诉了朕一些话后,朕才派人去调查的。”
“然后皇上对丞相却是更好了?”白起宁不解。
“丞相幼年遭遇不幸,国仇家恨折磨着他,他一定经历过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朕这个做兄弟的,如何能不对他好?”李昭平声音沙哑而颤抖。
兄弟二字,如千斤重。李昭平此刻没有提君臣,而是用兄弟来形容他与连珏的关系。
白起宁没想到这样的大事,李昭平的表现确实如此平淡如水。连珏乃陈国皇室之后,刻意隐瞒身份,李昭平竟说这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白起宁忍不住质问,加重了语气:“皇上可否想过,他为何得到上任梁君萧泓的青睐,又拒绝萧泓的隆恩?”
李昭平眼色闪烁:“因为陈国亡于梁国之手,连珏身负国耻,怎能为梁君萧泓做事?所以他才来到蜀国,选择了朕做他的君,这不是很好的答案吗?”
“所以,皇上的心还是向着连珏的!”白起宁扬眉,对视上李昭平锐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