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顿了顿神,或许知道楚逸欲说什么,而朋友有话,焉能拒听:“靖王殿下请说。”
楚逸眸光闪烁,他知道对方还是会拒绝,依旧站起身深深一拜:“江云兄可否留下,为楚共谋大业。我视兄,如干旱之地盼大雨沐泽。”
原来楚逸来见江云,是为了招他为幕客,不,白起宁从楚逸的言行中看出,是渴求已久,求而不得。
江云语气谦逊,微微笑道:“我乃闲散之人,喜欢快意恩仇,靖王殿下应当是懂我的。”
“兄之才,胜我百倍,兄之德,我亦远远不及,盼能得兄辅佐。”楚逸语气极为虔诚,“江云兄即便现在不应,愚弟也会等。”
“靖王高义,江云受之有愧。”江云淡淡道,略带愧意,“何况我是楚君通缉之人,只会给靖王增添烦劳罢了。”
江云身上那股淡泊之气,白起宁平生仅见,这样的男子,怕是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幕后上宾。
楚逸的眸子黯然了下去,终究还是被拒绝了:“公子不愿教我,我必不勉强。但眼下心中有个疑问,还望公子解惑。”
江云扶楚逸起身:“靖王但说无妨,必知无不言。”
“不日我将离楚使晋,去晋国劝说晋君退兵蜀而合纵攻梁,如何有万全的把握,让晋君答应合纵伐梁,此战可能灭梁?”楚逸诚心问。
白起宁颇为惊愕,楚逸会问一位江湖人士,如此问题。江云不过是闲雅之士,真能预见未来?
“梁国根基深厚,水兵奇勇,不可灭梁。”江云微笑答道,“靖王若能说动晋蜀合纵伐梁,胜战得利即可收兵。”
所有人都会觉得三国以举国之力攻打梁国,定能灭梁分地,江云却认为能打胜仗便已不错,白起宁深感不安。
楚逸闻此言紧皱眉头:“三国之力,兵力三倍强于梁国,为何不能灭梁?”
江云思索了片刻,答道:“有两将勇猛相敌,久战不相伯仲,彼此想得到对方手上的兵器。若是这个时候,又来了两猛将,想帮其中一人,打败另外一个人。三人敌一人,靖王觉得结果如何?”
“自然能得打过,抢走后者手里的兵器。”楚逸道。
“三人合力,攻击并非为三倍,不过是占了些优势。这三人想得到的,不过是对方手中兵器,又怎会以一敌一时那般全力?”江云答道,“俗话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楚逸明白了,这个时候的一加一加一之力,并不等于三,三国合纵攻梁,各中有心里的算盘,灭不了梁国。
“公子若肯指点一二,我不胜感激。”楚逸再心悦诚服地行了一拜。
“殿下切勿再多礼,折煞云了。”江云也还楚逸一拜。
白起宁心中暗赞,这江云果然见解独到,三国合纵伐梁,真的不胜反败?白起宁质疑道:“公子所言有理,但我却不以为然,三国伐梁,只要在攻打之前定好分工与成果,选一位大帅挂三国兵符,合兵一处,也可取胜。”
江云看向白起宁,不紧不缓道:“预料还没有发生的事,并非我的强项,我只不过是个自由人罢了。此战胜负,也只有看了结果才知晓,一战若要大获全胜,须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
白起宁有意激他,可他并不反驳辩解,只是以退为进,白起宁不得不佩服他的气魄了。
无功而返,楚逸与白起宁只能折回,沿着崎岖小路下山。路上,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处处透着泥土草木的芬芳。
楚逸一言不发走在前面,不时连连叹气。
“靖王殿下,既然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何故哀愁。”白起宁笑道,楚逸应当早有心理准备才是。
“是啊,不瞒起宁之言,这是我第三次开口了。”正是因为楚逸明白,凡事不过三,这次的拒绝就足以说明,江云不会答应了。楚逸这次,比前两次都要沮丧得多。
“江云可是楚国的通缉要犯,你招他做上宾谋士,不怕惹怒楚君?”白起宁轻笑。
“九龙杯被盗一事,本就与他无关。”楚逸清楚此种缘由,不过是楚君玩的一个大把戏。明眼人心知,不会戳穿帝君的谎言罢了。
能被楚逸视作大才的人,定然绝非凡品,白起宁不禁笑问:“这个江云,值得你一请再请,得不到就这么伤心难过?”
“待三国攻梁后看看结果,便知江云此人是不是浪得虚名了。”楚逸的脸上却多了些忧郁之色。
“可从山上下来,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白起宁料定,令楚逸伤神的不仅仅是因为江云的拒绝。
楚逸点头无奈笑道:“知我者,起宁也。三国合纵攻梁,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如果真如江云所料那样,并不能取胜,可见我不如他啊。”
白起宁劝道:“靖王不必妄自菲薄,结果还不得而知。况且你定下此计,并不只是为了灭梁国,初衷是化解蜀与楚的劲敌强晋。只要说动强晋连同我们,靖王之计就算胜了。”
“江云说,一战若要大获全胜,非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可也。而三国会军,最重要的就是名将主帅,我们与晋国合兵,主帅的人选必定是晋国大将。”白起宁微微蹙眉,晋国兵权多掌握在平阳侯赵无忌的手中。
楚逸与白起宁心照不宣,三国众将若由晋国平阳侯赵无忌统率,恐怕只能得小胜,收效甚微。
不过这些事儿并不是白起宁现在可虑的,凡事需要一步步来,她必须先劝楚君同盟,才能让蜀国化解眼前的危机。
“起宁啊,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楚逸忽而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深山,“合纵主帅,此人必须国士无双,战必胜攻必取,江云堪为帅才。”
“可江云不过是闲云野鹤之人。”白起宁疑道。
“我知道如此说,你定以为夸大其词。江云的谋战之才,远远胜我,也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楚逸目光流连地望着山中,只可惜他请不动江云出山。
白起宁相信楚逸的眼光,今日也在江云的寥寥数语中深感其见解独到,考虑周全深远:“他若有此才,必定刻苦研习兵法,而他既然通晓兵家计谋,必心怀天下。”
一个没有壮志凌云之人,绝对不会隐于大山,偷偷研习兵法。
“是啊,可他心中之主,天下之主,非我也,非楚也。”楚逸因此而痛哉惜哉。
楚逸心中只能一声感叹,壮志凌云,君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