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钟离楚的口供,上面签字画押,白学士请看。”聂皖拿出认罪书,递给白起宁。
认罪书上血迹斑斑,白起宁的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我,我可能去见见钟离楚?”
“已是死囚,白学士若是不放心,那就去再审讯吧。”聂皖淡然道。
从昨夜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白起宁赶紧移步去了天牢见钟离楚。
想到昔日在齐国陵阳,与钟离楚相处的点滴,白起宁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来到天牢,有上卿大人的令牌,侍卫引白起宁到阴湿的牢中。
白起宁一眼看见,身着白色囚服的钟离楚,凌乱着头发,躺在牢房中的地板上,身上确实酷刑后留下的伤。
“把门打开!”白起宁令道。
守卫打开了门,白起宁又令他们不得靠近:“我奉命而来,有些话要问犯人,任何人不得靠近!”
支走了守卫,白起宁走到钟离楚的身旁来,蹲下了身,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触目惊心,看得白起宁都忍不住哆嗦。
“钟离楚。”白起宁轻声唤道,将他遮掩面上的乱发拨开。
他全身痛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刚才昏迷了过去,这会儿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他睁开了眼,看到白起宁,死灰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
“是你,我一定是在做梦,没想到在临死前的梦里,还能见到你!”钟离楚疲惫不堪的脸上,荡起了轻柔的笑容。
白起宁看到他这个样子,浑身战栗,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时,那个雄姿英发的钟离楚,她眼中忍住盘旋的泪水,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钟离楚望着她,身体痛得无法动弹,有些神志不清,但脸上却闪现着笑意:“别说话,听我说,我怕你一开口,这梦就醒了,再也不能跟你说话。”
“你说,我听着。”白起宁一震,随即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的时日无多了……别哭。”钟离楚费了很大的力气,忍住痛苦抬起手,为白起宁拭去脸上的泪。
可他的手掌污浊不堪,她的面庞干净白皙,他怕弄脏她的脸,终究是又收回了手。
“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看到了么?”钟离楚气息虚弱,痴痴看着她,“我把金铃铛套在小白狐的脖子上。”
白起宁微微张开了小嘴,点了点头,她看到了小白狐脖子上套在红绳铃铛,还纳闷着府上的人皆不知来历,原来是钟离楚的!
“在我成为孤儿之前,那是亲生母亲留给我的,护我平安。”钟离楚的声音恍如叹息,“我想把它送给你,可担心你会拒绝,会不喜欢,便套在小狐狸的身上。”
钟离楚将如此珍视的东西,送给了她?白起宁愕然,可他的话却字字戳心,让她的心痛得窒息:“不,铃铛很漂亮,我喜欢。”
“你喜欢就好。”钟离楚笑着,深深吸了口气,“起宁。”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也是最后一次。
白起宁紧绷的心,忽然间有些明白了。
“以后我不在了,那个铃铛陪在你身边,代替我,守护你。”
“钟离楚……”
“你是个奇女子,我见过中,唯一让我心动的女子。而是这个天下,唯一能与你般配的人,便是昭惠王。”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她从来不知他的心意啊。这一瞬间,揪心的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从一开始钟离楚就明白,不管他做什么,多努力,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心,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昭惠王喜欢的女子。
“你是喜欢昭惠王的,我不许你逃避自己的心。”他的气息很弱,但这声不许,却透着霸道的味道。
白起宁咬住了嘴唇,泣不成声。
“即便是梦里,你为我这么伤心,我虽死无憾。”
“钟离楚,你不会死,不会死的。”
“我必须要死,只要昭惠王平安,我的死就值得了。都怪我不小心,险些牵连了昭惠王。你听我说,那毒,是九公主下的,我当时觉察到异样,以为他们要毒害昭惠王,没想到他们毒害的却是太子!”
“你身上,为何会有毒药?”
“毒药是九公主身上的,起先我并不知道里面是毒,是她刻意让我看到,于是我借着敬酒的名义,偷了那包毒。我想暗中查清他们搞什么鬼把戏,却被跳入了他们的陷阱里。”
原来钟离楚的异常举动,都是想保护李昭平的安危,可他的心思哪里比得上别人处心积虑的阴谋。
“皇上令我查案,我一定会救你,绝不让你冤屈而死。”白起宁安慰道。
“没用的,如今我一心求死,只愿昭惠王安然无恙。若是你追查下去,只会触怒龙颜,让自己身处危机,也让昭惠王难脱泥潭。”钟离楚虽无连珏那般大谋,可这些是是非非,他心中有数。
他承担下所有的罪名,息事宁人,是皇上想要的,也如他所愿。
“你和昭惠王,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说这话的时候,钟离楚痛彻心扉,可又不得不说,“嫁给昭惠王吧,他是值得你深爱的人。”
白起宁双手握紧他的手:“别说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陵阳遇刺那次,你还记得么?”
他感受到了她手上的温度,瞪大了眼,原来,这不是梦,是真的!
她来看他了!
可她,不该来这儿。
钟离楚目光一沉:“记得,我当时以为,能和你死在一起,真的一点不怕。”
“那次你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这次你为了昭惠王,又是遍体鳞伤。钟离楚,这辈子,难道你都是为别人而活,不能为自己活着么?”白起宁满眼心疼地看着他,泪流满面。
“我也想为自己活,来不及了……”钟离楚声音小得,几乎她快听不见了,“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你为我伤心。”
他是死罪之身,不能让别人看见白起宁跟他有半点牵连。
“不,我不走。”白起宁知道,她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能来这儿看我,让我再见你一面,其实,我真的很开心。你不该来这儿,快走吧,走。”钟离楚扭过头去,不再看她,语气也变得生冷了。
如果不是他以为的一场梦,至死也不会对她说出这些话,让她明白,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