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萋萋根本不耐烦跟他一起吃火锅,可这王爷生得俊逸秀美,又这样和蔼可亲,实在让人不好拒绝。最重要一点,他不是大夏国人。
萋萋在他面前不用那么约束,不用那么伪装。至少,还能平等的吃一顿饭。她于是笑起来:“王爷若是不嫌弃,将就吃点吧。吃火锅本来就是要人多吃起来才热闹。我煮了满满一锅,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广都王满意笑起来,对萋萋眨眨眼道:“可有本王的筷子?”二人真这样吃起来了。一个王爷,一个宫娥,竟也吃的满嘴冒油,欢乐畅快。月上中天,萋萋满意的搁下筷子,摆摆手道:“你吃罢,我吃饱了。”
广都王摇摇头,靠坐在唯一的木椅上:“本王也饱了。”二人相对无言,显然都吃的不错。萋萋道:“我看别家的王爷吃东西都很文雅,怎么王爷跟我一样,吃起来不顾形象的?”广都王目光一闪:“你看过别家王爷吃东西?”一个看花婢女,按理说是没资格看王爷吃饭的。她眨眨眼,努力想了想:“好像不曾。我不过是随意说的。”
广都王一笑:“只有咱们两个人对月吃火锅,搞那么文雅作什么。若是这世上,连吃东西这样的事情,都演变成一种虚表的负累,岂不是太没意思了。”萋萋点点头,实在赞同他这句话。
二人又坐了许久,都没有说话。眼看天色不早,萋萋站起身:“我要收拾碗筷了,王爷要回宝华殿吗?”广都王站起身:“皇兄还在宝华殿上饮宴,本王也要回去的。”他走到门口,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像一个人?”
萋萋翻个白眼:“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我很像风七七。”广都王回头:“你认识风七七?”她哪里认识,明明是旁人都说她像那个人而已。她随意收拾碗筷,闷闷道:“我不认识。我要真认识她,非把她逮回来不可,她把我可害惨了。”身后没人回答,萋萋等了半晌不见回答,以为他已经走了。谁知道,一回头正见广都王直直地看着她。
她一怔,迟疑道:“怎么?”或许是因为二人一起用过餐,她倒并不觉得他多么高高在上。广都王叹息一笑,温和道:“其实,本王从前也曾与风小姐提过亲的,但是她爹爹不肯答应。后来……”他眨眨眼,仿似回忆起了什么,怅然道:“她拒绝了本王没多久,就消失了。”
一个异国王爷,跟她吐露这些心声作甚?萋萋欲言又止,压下了话头。广都王摇摇头:“本王多话了。”他微微拱手:“谢谢你的火锅。”萋萋一笑,没出声。他离去,她依旧收拾碗筷,片刻,他又转了回来。萋萋听见脚步声回头,迟疑道:“王爷是不认识路吗?”
广都王摇摇头,站在门口含笑道:“本王……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萋萋眨眨眼,略显羞涩:“我……叫双儿。”“双儿……”广都王低声念出她的名字,笑道:“你不仅声音很像风小姐,就是背影也跟她很像。本王走了,双儿,下次再见。”
他冲她摆摆手,匆匆出了梅园。大约是急着去寻他的太子皇兄。萋萋回头继续收拾着碗筷,想起方才那个善意的谎言,不由得哂笑一声。西商国与大夏国没什么来往,今日来了好几位皇子参加元宵夜宴,可算是十分奇怪。
不过,她跟异国王爷开开心心吃了一晚上的火锅,已算是奇葩之事。断断不能再被广都王惦记上。双儿不是喜欢被王爷看顾么,就叫这西商国的王爷,“看顾”去吧。她狡黠一笑,闷头收拾锅碗瓢盆,直觉今夜这节日过的不错。
正想哼两句小曲儿,身后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她低低一笑,拣着没煮完的生菜,随意道:“王爷怎么又回来了?”身后无人回答她。萋萋漫不经心回头,却被惊了一跳。她笑容还没来得及散去,来人已冷冷淡淡进门,站在她身畔,看满桌的残锅剩菜,出声道:“好吃吗?”
“呃……”她一怔,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潇阳王拣起一双筷子,随手拨了拨锅里油汪汪的汤水,蹙眉:“你什么时候学会煮这个的?”她眨眨眼,努力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她早已忘了。
她竟然忘了,她几时学会了这一手好厨艺。她竟然忘了,身为丽州府临水县令家的小姐,她怎么竟然会做饭的?无言以对,她只能呆愣地站着。潇阳王丢了筷子,冷冷嗅了嗅空气中浓浓的火锅味,转头道:“本王在夜宴上没看见你,所以过来瞧瞧。”
“哦。”萋萋应了一声。阖宫之人都知道她乃看花婢女,元宵夜宴这样高大上的场合,哪里轮得到她伺候?不过,她只能腹诽,不能直说。潇阳王看着她,也没说话。二人无言,萋萋低着头,被门口的冷风一吹,激得背上麻酥酥的,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明日带你出宫,需要什么材料跟秋霜说,让她准备。”他嗓音冷淡,语气傲娇。萋萋眨眨眼,抬起头:“什么?”潇阳王目光一闪:“明晚在听风楼煮小火锅。”这什么套路?“我在皇宫里,不能出去的……”
她急忙辩解,做一顿小火锅累了半晚上,她可不想明天再来一次。潇阳王显然不愿意跟她废话,冷冷一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望着他背影,萋萋苦兮兮道:“我又不知道你喜欢吃火锅,早知道就叫你了……”
妖冶的王爷并不曾回头。他不仅长得好看,就是背影也好看到爆。萋萋生了气:“我又不知道那什么广都王生了狗鼻子,闻到香味就跑来蹭饭。早知道我就……”他冷冷回头,惊得她一个“咯噔”,话也说不出了。
四目相对,他眼中丝丝缕缕都是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戒备地望着他。四野沉寂,他嗓音平淡道:“有个人,想让你见一见。”她眨眨眼,没听懂他的意思。然而,他已一步迈出,走远了。这一夜,萋萋没睡好。倒不是因为第二日的“约会”让她太激动,而是因为晚上吃的太多,撑着睡不着。
睡不着,她便不再继续躺着,而是起床围着梅园跑起来。一跑起来,再也停不下来,接二连三做了许多练习,什么高抬腿,扭腰,直拳摆拳勾拳,侧踢……一气呵成,不带想的。一切做完,天色更晚,她眨眨眼,瞅着满园落红,忽然生了疑问。她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直拳摆拳勾拳的?她就是一个县令家的小姐,被蒋茂游夫妻二人小公主一般宠爱着,什么时候竟成了一枚正儿八经的女汉子?她紧紧蹙眉。话说,随口而出的“女汉子”三个字,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想了许久,她没能想通,于是栽倒在床上,裹进被窝里沉沉睡去。潇阳王亲自来接她,宽大的马车足能容下七八人,多一个她还真就不占地方。她坐在他对面,瞧着他闭眼假寐的模样,迟疑道:“王爷……咱们就这样出宫,要是有人发现我不在梅园里看花,怎么办?”
他没理会,仍装睡。她忍不住翻个白眼,今日的出宫根本不是正正经经的,而是搭了他的顺风车,被偷带出去。若是被人查证,她在这宫里头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然而,对面的王爷仍旧没理会她。萋萋只好作罢,老老实实靠着车壁,慢慢悠悠出宫。过了几道门,御林军都不曾查验。萋萋坐在马车中,顺利地出了宫。
一路去,街道渐渐喧嚣,渐渐热闹非凡。元宵刚过,百姓们还沉浸在欢快的节日气氛里,到处都是汹涌的人潮,叫卖的商贩。耳听得外间的喧嚣,她却没有挑起车帘看去。她只是老实的坐着,静等听风楼的到来。
毕竟,好容易郑重其事的叫她见人,却不知道要见的是谁?一路去,坐在对面假寐的潇阳王终于开口:“单子拟好了?”她眨眨眼,什么单子?潇阳王目光一闪,冷淡道:“做火锅不要食材么?昨夜叫你拟单子给秋霜采购,你拟好了?”萋萋脸色一变,委屈道:“我忘了……”
一直走到听风楼,潇阳王没有再理会她。到了听风楼,几人进门,他也没正眼看她一下。做不到热脸贴人冷XX,萋萋只好装聋作哑,闷声往里走。进门,一切如旧。伺候她的十五个人,一个不少,都等在里头。众人一见了她,笑眯眯迎上来:“小姐……”
她眨眨眼,点点头算是答应。她如今在梅园里当个下等看花婢女,看人脸色,吃人受气饭。没想到,这听风楼里还有一群无所事事的人,等着伺候她。只要想一想,这心情瞬间不好了。
仿似看出了她的郁闷,夏荷忙走上前道:“小姐您受委屈了,王爷昨儿才说您近段日子会回来呢,没想到今儿就到了。”
夏荷是这些丫鬟里嘴最甜的一个,萋萋眨眨眼,讪讪笑道:“王爷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