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的目的已然达到,虽然结果并不如意,但面对了她的明知故问,却倒也有所准备。
“祈福的十日之期已到,明日一早便将打道回府。原是来提醒嬛丫头早作准备的,不过……”她语声顿了顿,大抵是事情败露终究有些理亏,便做出担忧模样,添道,“你这伤,可需要在此多静养几日?”
“小伤而已,”纪思嬛知道她不过说说罢了,便也笑道,“姨娘无需为我误了行程。”
二人间在里室内的对话,外屋的两个丫鬟自然是听得清楚的。故而容氏前脚刚一走,芝臻便掀帘而入,道:“这容姨娘分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纪思嬛笑笑,没有应声,只反问道:“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芝臻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而纪思嬛说完这话,余光却瞥见和芝臻一同进来的玉蝉,正微微凝神看着自己,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知道玉蝉是颇有些心机的,所以对于她是否看出了什么,纪思嬛心里也没有底。只是今日自还魂时起,事情便是一桩接着一桩,不曾停过,她此刻觉得有些乏了,便一时无心计较,只吩咐二人下去打点行装,自己则是早早地歇着了。
然而梦里却睡得极不安稳。
一会儿是前世种种,一会儿是原主的记忆,破碎的画面在脑中时隐时现,时明时灭,繁杂地交错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身处其中,便有如溺水一般,死死挣扎,想逃,却又逃不开……
及至睁开眼时,窗外时候尚早,天色只微微地透着灰白。人声低低地传来,想是因了要起程回府,芝臻和玉蝉格外早地便起来打点收拾了。
想着也无法再度入眠了,纪思嬛清了清嗓子,唤二人进来伺候自己梳洗。
更衣的时候,玉蝉见她单衣竟已湿透,面露讶异,随机又格外紧张地道:“小姐近日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倒没有,”纪思嬛摇头,“只是昨夜睡得不怎么好,乱梦繁杂。”
“多梦多是体虚征兆,小姐素来身子便不大好,”玉蝉取来新单衣,替她穿上,边道,“回府之后,还是请傅大夫看看罢。”
纪思嬛虽不知那“傅大夫”究竟是什么人,但听她的口气,大抵能猜得出这人应是极为熟悉这身体的病况了,便默默地将此事记在心上。毕竟她前世可算是能弯弓能上马,如今换了这么个弱质的身体,自然也想知道究竟是何缘故,这体质是否有机会改变云云。
不多时,芝臻打点好行李,便也进了屋。因为她们此番前来,也有悼念纪思嬛已经过世母亲之由,故而穿着不宜太过浓艳。二人便伺候着纪思嬛换了件淡绿弹墨竹纹妆花缎长裙,腰系一条宝蓝色菱纱丝绦,鬓边只插一支点翠蝶形银簪,面上的妆容也格外素净淡雅。
纪思嬛坐在妆镜台前,只见镜中之人肤若凝脂,目胜秋水,因病在身,举手投足间又显出几分西子的病态美来。
平心而论,这纪家大小姐,容貌的确是出众。只是纪思嬛并不怎么爱这病美人的模样,尤其当这病美人还是自己的时候。
正叹了口气,却忽地听闻门外响起些许嘈杂的声音。凭借前世沙场上训练出的敏锐度,纪思嬛在第一时刻已然听出,那声音中包含着马的嘶鸣声和脚步声,人的说话声,以及马车从行驶到停止的声音。而对方人数,估摸着有百余人,声势颇有些浩大。
觉察到了什么,她霍然起身推门而出,却一眼看见院子里,那高坐于棕马上的笔挺身影。
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却不由得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