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承耘看了看着小小的佛堂,大咧咧的往这佛堂中唯一的椅子上一靠。
木鱼声蓦然停止,那跪在地上的人对观音像磕了一个头。
那矮小的女人立刻上前搀扶。
似乎跪得太久,那人好一会才站直身子。
“你怎么来了。”
出乎意料的,那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动听。
古承耘继续笑,看着那人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脸上的笑意更是加深,只是不管怎么看,那笑都带着深深的嘲讽。
“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娘亲。”
古承耘的话一出口,那站起来的人浑身便是一颤。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是很快又被她掩藏下去。
“这里可没有你的娘亲,你想做什么,就快说。”女子冷然道。
只见这女子约摸四十的光景,长期蜗居在这佛堂中,让她皮肤显得比别人要苍白几分,没有血色的脸上却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
她的眼睛和古承耘有几分相似,带着一种妩媚,也带着一种苍凉。
“古玥今天可是被老太太罚了,你难道不知道?”
古承耘见女子逃避自己的视线,便站起来,整理了身上的衣服,缓缓走向那座瓷观音。
那女子立刻闪身挡在他身前。
“你又想做什么?”
女子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却带着几分仇恨。
她看见这孩子便仿佛看见自己的年轻时候,同样的容貌出现在她儿子的脸上,让她无法逃避自己的过去。
此人正是古府二姨娘。
可悲的女人自从几年前一心向佛之后,便再也没有走出过着佛堂。
这是古府人,除了几个专门伺候的送饭丫头再没有他人踏入的地方。
可是几年前,这孩子却踉跄的跑来,哭着问自己他是不是她的儿子。
当时她几乎要哭着将他拥入怀里,可是最终,还是狠心将他推开。
她无疑是个可怜的女人,生下的儿子成了古府原本太太的儿子,剩下的女儿,又成了现在填房的女儿。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让他们拥有嫡子嫡女名分罢了。
只是女儿的身份这府上人所共知,可是为什么一心保护的儿子的身份,还是被他知晓?
她当时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猜想,但是最终,还是劝服了自己。
罢罢罢,如果自己以前做下的罪恶终究逃不掉,那么就只能面对。
当年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她是狠了心,但是当晚,她碾转反侧,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却噩梦连连。
从噩梦中惊醒之后,对着观音像叩拜了整整三天三夜,差点就因此失了性命。
那天之后,自己的儿子又来了几次,从责问到后来的冷漠,直到今日的冷嘲热讽。
不论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都让她心如刀割。
自从上次他又来到这里,打碎了观音像之后,他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看见他了。
“怎么?还担心我打碎你的菩萨?”
“你不能对菩萨不敬!”
“你拜了这么多年的菩萨,它给了你什么?你还能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古承耘一手指着瓷观音,一脸怒容。
“我从进来这里,就没有想过再走出去。”
二姨娘也是一脸怒容。
“果然是诚心啊,如此虔诚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儿女一定会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古承耘嘴角微挑,眯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个自己从出生之后,就没有抱过自己一天的母亲。
“你!你胡说什么?”二姨娘一脸羞愧,苍白的脸上居然涨得通红。
“啊,胡说么?你不想让古玥嫁给那个瘸子?你不想借此飞黄腾达?”古承耘突然拍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的表情。
“如果不想,那么你告诉我,我三姐,是怎么没了的?”
二姨娘听见儿子的话语,仿佛被一把利剑刺向自己的心脏一样,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手指颤抖的指向古承耘。
那个瘦小的女子见二姨娘这样,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免得她因为刺激而倒地。
“你一定要这样残忍?她可是你娘亲。”
瘦小的女子一脸愤然的盯着古承耘。
古承耘闻言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凶狠。
“我残忍?我即使再残忍,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推倒自己仇人的手中任人凌虐!”
“你说什么?她对你做了什么?她对你做过什么?”
二姨娘听见自己儿子的话,突然推开那瘦小的女子上前一把抓住古承耘的衣襟。
“做了什么?哈哈哈哈,你问我她对我做了什么?”
古承耘双眼通红,仿佛听见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二姨娘此刻已经痛哭出声,看见自己儿子这般模样就不难想象当年他在那个女人手下遭遇的事情。
她松开抓着古承耘衣襟的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
古承耘红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二姨娘。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将自己隐藏这么多年的怨愤发泄出来,可是看见二姨娘这样十年如一日跪在观音像前的样子就无法忍受。
他痛、他恨,可是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影响不到她分毫。
凭什么她可以躲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逃避外面的世界?
凭什么她可以将自己和古玥推到别人的名下之后不管不顾?
等到二姨娘的哭声渐渐止住,古承耘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站在那佛堂中央,看着瓷观音道。
“我爹想要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和古家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情你知道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二姨娘又恢复了一脸平淡,她眼睛红肿,手中的佛珠继续拨动得飞快。
古承耘回头,冷冷看了二姨娘一眼,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古玥说很想你,我会找机会带她来看看你。”
二姨娘闻言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的神情。
古承耘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出了这小小的屋子。
古承耘一走,只剩下二姨娘和那个矮小女人的房间里,檀香的气味似乎更加浓郁。
矮小的女人看着失魂落魄的二姨娘,将她扶到那张椅子旁。
二姨娘一接触到椅子,便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样。
她突然紧紧的抓住那矮小女人的手。
长长的指甲甚至死死抠进那矮小女人的皮肤里。
那干瘪的皮肤好一会才冒出猩红的血液。
“清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被唤做清云的矮小女子看着自己被二姨娘抓着的手,一脸漠然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不是已经决定再也不涉及那些人的恩怨吗?他今天来,可是要问你那样东西的下落,这无疑是想害死你呀。”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是我的儿子。他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啊。”二姨娘流泪喃喃道。
清云看着这样的二姨娘,不仅没有任何同情,反而挣扎开。
冷声冷气的道。
“二姨娘,请礼佛。”
二姨娘听见这一句话,便从无尽的悲怆中站起来,擦干净脸上的眼泪,闭上眼睛,拨动了手中的佛珠。复有跪在那观音前。
木鱼声,又有节奏的敲响在这间小小的房子里。
难得是个大晴天,天空蓝得如同清澈的海面一样。
东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换上刻意带来的运动服,就在沁香园晨练起来。
有古府的丫头见此,偷偷的议论纷纷,被翠环一个眼神吓得赶紧逃窜。
等走到翠环看见不到的地方,又各自寻了相熟的人,将消息叽叽喳喳的传播开。
在古玥居住的院子里,她由丫鬟伺候着起身。
用上好的细毛刷沾着青盐细细的漱了口,洗干净的小脸用鲜 ;奶 ;仔细的再擦拭一次,等残留的水份半干之后再用温水洗净。
最后擦上清香的玫瑰露,让皮肤如同蒙上一层水润的保护层。
这样的皮肤护理,看似简单,却耗费不低。
就单单是每日的鲜 ;奶,小小的一杯,都要耗掉一两银子。
更别说价值不菲的玫瑰香露。
小小的一瓶,就要上千两银子,而这上千两银子的东西,也不过只能用上小半个月。
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古玥的皮肤越发显得吹弹可破。
等一切都收拾好,古玥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就这样的容貌,又岂是那个小丫头可以比拟的?
她得意的扯起嘴角,那镜中的人越发显得娇媚。
“可有什么消息?”
“小姐,老太太还是没说让小姐出院子的话。”李妈妈见其他丫头都不开口,只得上前回禀。
果然古玥一听李妈妈的话,手就重重的砸在梳妆桌上。
镜子中的女子立刻容颜扭曲。
“为了一个野种!”
“小姐!”
李妈妈见古玥这般,急忙高声制止她的话。
古玥深深吸了口气,平息自己的怒气,柔声道。
“奶娘,你去告诉母亲,我知错了,让她去老太太跟前求求情,我可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啊。”
古玥话中的意思李妈妈自然明白。
她虽然说是自己是柳氏唯一的女儿,但是同时也表明,以后若想攀上路王爷那棵大树,她这个古府唯一的女儿,是多么的重要。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李妈妈冲身后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便匆匆往外走去。
古玥见李妈妈走了出去,心里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