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微微有了反应,继而笑起来:“染染,你又来看我了。”
他的声音好沙哑,像是嗓子被毁了,段凌煜后来说是因为抑郁过度导致肠胃失灵,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从而灼伤了食道和喉咙。
乔染忍着眼泪,俯下身子在谢云琛耳边说:“哥哥,你好好养病,一定要好起来啊,一个月以后我跟郁淮就要举行婚礼了,你一定要来啊!”
谢云琛轻轻地笑,拉着乔染的手重新坐起来,他看的并不真切,但还是知道,便笑着说:“阿郁也来了。”
这样近处看着,傅郁淮在谢云琛的耳边发现了一点白发,不起眼,但被风吹起来还是能看出来。
谢云琛摸着乔染的脸,柔声说:“我知道一个月以后你要结婚了,我答应过你,要你穿上这世上最美丽的婚纱,所以,染染,再等等,我马上就可以画好了!”
他的手那么柔软,话音那么温柔,乔染忍不住抱住他,哽咽着说:“我不要穿最好看的婚纱,我要你去参加我的婚礼……”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只是很害怕,段凌煜曾经对她跟郁淮说过。
“现在,活着对于谢云琛来说太残忍了!他的身心受到了重创,岳擎风曾经死在他怀里,这是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也是任何医学都无法救治的心理疾病。”
他早就没了生的欲望,乔染真的害怕,一旦那件婚纱完成,谢云琛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那么爱岳擎风,根本无法忍受跟他分开!
乔染只觉得难过,每个细胞都是苦涩的,她紧紧抱着谢云琛的腰,用力记住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一遍遍的说:“哥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来我的婚礼!”
婚纱是在十天之后完成的。
黎明之前,微弱的光撒下来,把青丽的天映照的辽阔无比。
最后画完一笔,谢云琛放下画笔,将那张设计图拆下来,走去桌子前坐下。
微光照耀着房间,映出一小块光晕,谢云琛摸着那光晕,从抽屉里缓缓抽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他要给乔染和傅郁淮留下一封信,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染染,阿郁:
这是我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了。对不起染染,你的婚礼哥哥不能参加了,但我一样会向神明保佑你跟郁淮永远幸福的。
不要为我伤心,这一辈子,虽然短暂,但我却觉得充实,快乐。
你们也许很久以前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我却一直清楚你们,我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怕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染染,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真正近距离见你时候的样子,你赤着脚,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头发乱乱的,站在卧室门口。
你怔怔的看着我,那个模样,就好像是一只手足无措的小猫。
看着你和郁淮,我才觉得生命的延续那么的奇妙,我曾害怕你们看出我的身份,因为妈妈说过我长得很像她。
男人长一张那么美的脸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装作很潇洒的样子,自由的四处游荡,郁淮总说我行踪诡秘,但其实我只是在暗处静静看着你们。
我的身份曝光和决定便成女人的那一瞬间,吓到你们了吧!
我是谢月菱跟乔柏仁的儿子,早在你们出生之前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一直孤独的过着童年和少年,直到我爱上了叔叔。
曾经一度我不敢爱他,因为害怕这份爱会害了他,因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因为我是他一手带大的阿琛。
可是,染染,郁淮,是你们给了我力量。
看着你们不断的为彼此付出,不断地面对困难但却依旧对彼此的深爱,让我敢于直视自己的内心。
让我也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追求我的幸福。
纵然叔叔他做了很多错事,我他对我很好,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相信叔叔的心上始终有我。
所以我不能让他独自一个人走……
夜路太长,他会孤单的……
不要难过,我很好,真的很好,如果说还有遗憾,那就是没有在走之前见一见妈妈,我依然爱她,请帮我转达。
这辈子不长,却爱尽终生,也算是值得了。
谢云琛。
清晨的阳光沐浴着大地,设计图上的婚纱散发着温柔的光芒,而那封长长的信里,俊秀的笔记像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
谢云琛仿佛看见了岳擎风,站在离他的不远处,朝他温柔的招手:“阿琛,来啊!”
医院高高的病房楼,那抹白色的身影一跃而下。
他是自由的风,永远追爱而去。
…………
婚纱轻轻泛起涟漪,神父低声的宣誓。
“傅郁淮先生,你愿意娶乔染小姐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对她不离不弃,至死不渝吗?”
“乔染小姐,你愿意嫁给傅郁淮先生,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对他不离不弃,至死不渝吗?”
目光交汇处,仿若时光倒流,他对她说过的承诺,许下的愿,她对他说过的话,流过的眼泪,都在这一刻化作甜蜜的三个字。
“我愿意!”
教堂的钟声响起,象征着幸福的音乐想起,无数欢呼和祝福的声音响起。傅郁淮俯身吻上乔染,一对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哥哥,你看到了吗?
我们,会永远幸福下去的!
番外一。
裴靖林与唐婉舟。
美国西海岸,裴氏总部大楼。
裴靖林正在开会,新一期地产项目已经启动,高岩宗在一旁做着大屏幕解释,众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会议室门突然开了,已经8岁的朵朵提着小裙子不由分说的走到裴靖林身前,拉起裴靖林就要往外走。
“靖林,你快跟我来,出事了!”
裴靖林拉住她的小手,轻声问:“朵朵,怎么了?”
朵朵看了看四周的人,先鞠了个躬,说:“各位叔叔伯伯,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但我真的找靖林有事,抱歉了,靖林,快跟我走!”
她卯足了劲儿拉着裴靖林出去,裴靖林怕伤着她,便一边起身一边让高岩宗做后续的事务。
于是,会议室里一群西装笔挺的高端人士就看着他们的总裁被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拽走了。
一个花白头发,白皮肤蓝眸的男人笑着说:“总裁对小小姐真是慈爱,这样的场合也任由她进来。”
众人哈哈一笑,将这个小插曲当做是会议的中场休息了。
朵朵一直把裴靖林拽出会议室,一直拽到下了电梯还是不撒手,裴靖林一身西装,高大的身子半弯着,任由她拽着。
“朵朵,是要去哪?”
一直到出了裴氏大楼,裴靖林才问朵朵。
傅云朵小朋友掐着腰四处看了看,现在正是夏季,阳光好的不得了,海风徐徐吹来,吹着她的黑头发荡呀荡,裴靖林只觉得好笑,跟着她一起四处看着,目光却突然看到了什么,蓦地一震。
朵朵也发现了,忙指着跟裴靖林说:“靖林,婉姐姐跟那个男的做在那里好久了!你快去问问怎么回事!”
她拽着裴靖林的衣服,急的不得了:“我半个小时以前就看见他们两个了,有说有笑的,靖林,你出现情敌啦!”
情敌!
这个词冲进裴靖林脑袋里,他一怔,随即摸着朵朵的头发:“别瞎说,哪里学来的词!”
朵朵噘着嘴,气鼓鼓的掐着腰,端详了半天说:“不过这个男的长的还不错。”
裴靖林不自觉的注视着对面那家餐厅里的人,婉婉跟一个年轻的美国男孩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婉婉轻轻笑起来,男孩也笑起来,还抬手将婉婉额角飘落的发抚到耳后。
那个动作!朵朵捂着嘴倒抽一口冷气。
裴靖林目光沉静,看似波澜不惊。又等了一会儿,婉婉掏出手机,对男孩说了些什么,男孩拿过她的手机,输了些什么,然后他站起身,婉婉也站起身,男孩抱了抱她,那细瘦的胳膊搭在婉婉背上,男孩微笑着吻了吻婉婉的耳边,然后又说了些什么,随后离开了。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裴靖林什么话也没说,寂静看完之后,他怔了一会儿,然后他看见了呆呆的婉婉。
她的目光里像是有些惊讶,有些不知所措。
裴靖林微微皱眉,心上像是被人拧了一下。朵朵朝婉婉摇了摇手,婉婉走过来,笑着说:“小云朵,你怎么来裴氏了?”
朵朵看看裴靖林,鬼灵精的说:“凯瑟琳休假去了,没人陪我玩,我无聊嘛……”
婉婉捏捏她的脸,然后抬头看着裴靖林:“会议结束了吗?我以为还要很久。”
以为还要很久。
裴靖林手指攥了攥,眸子微暗,说:“提前结束了。”
他低下头,一把抱起朵朵,问:“私自跑出来,一会儿凯瑟琳又该生气了,我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