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太过了然,傅郁淮的面容一寸寸苍白下来。而陆子航跟段凌煜也在那话语中听出了那女人的身份。
“你说的,是不是我母亲?”傅郁淮恨恨咬牙,低声问。
裴靖林盯着他看,知道他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但他还是沉沉的点了点头:“的确是你的母亲,谢月菱。而那个生下的孩子,就是她跟染染爸爸的儿子,程沣,或许现在,我们应该叫他阿琛。”
一切都明了了!所有前尘往事都串联了起来!
傅郁淮浑身都在震颤着,眼底的血红一瞬间涌上来。
段凌煜伸手拍了拍傅郁淮的肩膀。他跟傅郁淮是发小,谢月菱从小到大对他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但因此,傅郁淮也格外优秀,他以为这是谢月菱的教育方法,却不想,她眼里心里从来最爱的都不是傅郁淮,所以才那样冷淡。
“所以他们要裴氏跟傅氏,要让这一切都重新回到三十年前!好极了!”
傅郁淮胸腔里震颤着,整个人浑身紧绷,他隐隐可以猜到母亲跟岳擎风会有关系,但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关系,一场跨越三十年的局,将他们每个人都栓了进去!
“如果我没有爱上染染,恐怕这个秘密,直到我死都不会知道!”
他冷冷的嘲笑着自己,却又庆幸着,如果当初谢月菱没有嫁给傅先生,如果当初乔柏仁没有娶了富家千金,他跟染染都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又怎么能如此相爱这么多年!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陆子航还是问了关键性的问题。裴靖林想了想道:“岳擎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傅郁淮现在虽然不是傅氏的总裁,表面上也与傅氏没有任何纠葛,但他依旧不会放过你。”
他凝视着傅郁淮:“他不会杀了你,因为你毕竟还是谢月菱的儿子,但他会想方设法钳制你,甚至危害到染染。”
裴靖林冷笑:“对权力痴迷到一定程度的人,心早已是扭曲的。”
傅郁淮眸光冰冷,紧紧攥着拳头:“他要对我如何都可以,但不允许他动染染!”
裴靖林道:“这点你不必担心,现在我还是裴氏的总裁,足以保护好染染,不知道岳擎风的下一步计划,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小心谨慎的等。”
“而且不止是傅郁淮,子航你也要小心,陆仲谋曾跟岳擎风有过交易,还有段家的人,都不同程度的接触过他,由此可见,他是要将我跟傅郁淮身边所有有势力的人统统一网打尽!”
几个人陷入了沉思,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很是棘手,但真就如同裴靖林所说,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对方有傅氏,有背后不知名的黑暗实力,一旦走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良久的沉默,以至于乔染跟苏素素准备好午餐来叫的时候,见几个人都面露难色。
“开春第一天,你们就哭丧着脸,难不成是怨我们开饭晚了吗?”苏素素打趣道。
陆子航忙笑道:“没事没事,说的对,开春第一天,开心的很!”
段凌煜跟裴靖林随即也微笑着去餐厅入座,朵朵跑出来缠着傅郁淮,小声问:“爸爸不开心吗?怎么脸色不好看?”
傅郁淮摸摸她的头发,笑道:“没事,朵朵我们去吃饭吧。”
一桌子的美食,单单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几个人将餐桌围满,顿时有种温馨的感觉。
乔染微笑着打了个哈欠,裴靖林看见了,问:“染染,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着了。”
乔染摇摇头:“没有的,只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是想睡觉。”
苏素素笑着揶揄她:“你是跟郁淮太甜蜜了,所以总想睡觉。”
这话弄得乔染红了脸,傅郁淮笑着揽住她:“吃完饭就去休息吧。”
“我真的没事,你们快尝尝看,这些菜一半是我做的,一半是素素做的,你们快趁热吃!”
陆子航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那些品相好的肯定是你做的。”他用筷子夹了一片鱿鱼,藕断丝连的很是好笑,他笑盈盈的冲着苏素素:“呐,你说你学了将近一个月的厨艺,这是你做的吧!”
苏素素尴尬得要命,狠狠拧了陆子航一把,小声道:“品相不好味道好不就行了,我刚开始做,你也不知道鼓励鼓励我。”
众人一声哄笑,随即开始用餐。
人多了,话题便多了。几个人热络的聊起来,乔染见傅郁淮虽然一直沉默着,可目光却是柔软的,显然心底是轻松的,她觉得很高兴,夹了片鱼肉要吃,却突然觉得那味道不好闻,胃里似是有什么在堵着,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吃饱了,便放下筷子,转而喝了一口水。
苏素素夹了一块鸡翅伸到乔染脸前:“染染,你尝尝我做的,子航总是笑话我,你厨艺好,你来评评理,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那鸡翅做的品相好极了,靓丽的颜色,很是漂亮。乔染笑着拿起筷子夹过来,故意说:“子航你就是那么毒舌,我看着这鸡翅可是很诱人的。”
她自信满满的吃了一小口,油腻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次她没忍住,忙吐了鸡翅捂住嘴,飞快的起身朝着卫生间跑去。
“染染!”傅郁淮吓了一跳,忙起身跟上去。
苏素素更是吓住了,侧头问陆子航:“是不是真的那么难吃啊!”
裴靖林跟陆子航也吓住了,刚要起身去看,一旁的段凌煜拦住他们,快步跟去了洗手间。
乔染吐得昏天黑地,胃里翻搅着像是要吐出来一样,傅郁淮拍着她的后背,心疼的问:“染染,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乔染拉着他的手,低声安抚着:“没事的……”又是一阵翻搅,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只呛得咳了起来。
傅郁淮忧心如焚,见段凌煜进来,他慌忙问:“你快看看她是怎么了!”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要送医院!”裴靖林也忧心的跟进来。
段凌煜给乔染接了一杯水递过去,乔染掩着心口喝下去,吐出嘴里的污秽,窝在傅郁淮怀里说:“你们怎么都跟进来了,我没事的,只是胃不太舒服,现在已经好了。”
她真的觉得好很多,裴靖林跟傅郁淮伸手将她扶起来,她作势就要再回到餐桌上。
段凌煜此时突然笑了起来,突兀的问了一句:“染染,你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洗手间外的苏素素猛地大惊道:“段凌煜,你怎么问女孩子这样的问题!”
段凌煜去拉起乔染的手腕,又问了一句:“我是医生,染染,你的生理期这个月是不是没有来!”
乔染完全被问蒙了,一屋子的男人,她红着脸想了想说:“好像……好像是晚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她每天过的很充实,要照顾朵朵跟郁淮,所以生理期的日子连她自己都忘了。
段凌煜的手指放在她手腕上,探了许久,他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喜悦起来。
傅郁淮看不懂他的表情,忍不住皱眉道:“你别卖关子,快说染染到底是怎么了!”
段凌煜放下乔染的手,伸手拍了拍傅郁淮,说:“我真是羡慕你,年纪这么轻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
空气里有十几秒钟的停顿,没有人说话,裴靖林跟陆子航的眼睛一寸寸睁大,傅郁淮原本担忧的脸此刻也怔愣着像是傻了一样。
只有乔染听明白了,她激动的抓着段凌煜的手:“你是说……你是说!”
“染染,你怀孕了。”
几个字,立刻让乔染激动的落下了眼泪,裴靖林跟陆子航更是惊讶的不得了,苏素素简直高声喊了出来:“啊!染染,你又要做妈妈了!”
段凌煜见傅郁淮始终愣在那里,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他伸拳头锤了他一下,嫉妒道:“怎么!准爸爸人傻了!”
傅郁淮只觉得浑身细胞都凝固了,眼前都雾蒙蒙的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顿了半晌,他猛地抓住段凌煜的衣领,抖着嗓子问:“你用你医生的身份保证,你没有骗我!”
段凌煜哭笑不得,拍了拍傅郁淮:“你先放开我!”
傅郁淮眼底有泪,瞬间盈满眼眶,段凌煜一怔,随即软下口吻:“我以我段凌煜的医生生涯做保证,傅郁淮,你要当爸爸了!”
泪瞬间落下,傅郁淮俊朗的容颜上显出长久未有的喜悦,像是尝到了天大的快乐,他将段凌煜松开,回身猛地抱起乔染。“染染,你听到了吗?我们又要做父母了!”
没有比这件事更令人高兴了,乔染也高兴的回抱住傅郁淮,刚醒的喜极而泣:“郁淮,我又怀孕了!我又怀了你的孩子!”
她做梦都想的!每日每夜都在想着的事情,终于!终于如愿以偿了!
几个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朵朵小小的身体钻进来,拉着傅郁淮的衣角紧张的说:“爸爸你放开妈妈,别伤着我的弟弟!”
傅郁淮一怔,才感觉到自己方才抱的太紧,说不定真的会伤到宝宝,他便赶紧送开她,紧张的说:“对!对!染染,我有没有伤到你!”
乔染摇摇头,低头看着朵朵,笑着说:“朵朵怎么知道一定是弟弟?”
朵朵脑袋仰的累了,便张手要傅郁淮抱,傅郁淮抱起她,她小脸自信的说:“妈妈一定先生个弟弟,然后再生个妹妹,这样朵朵就弟弟妹妹都有了!”说完还不忘自己认同自己,小脑袋点着:“嗯,一定是这样的!”
这话引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乔染跟傅郁淮只觉得幸福,两个人靠在一起好像人生中只剩下了幸福。
裴靖林却突然转身出了洗手间,别墅外的阳光普照,四处都昂扬着生机,他突然觉得心痛,酸酸的透着苦楚,他低头摸了摸眉骨,无端的笑了起来。
乔染怀孕了,这是开年以来的一件大喜事,苏素素第一个举手,说要担任起照顾乔染的重担,陆子航虽然还是揶揄她两句,但还是很赞同的,女人照顾女人总是要方便很多,而且苏家也有保镖,也可以顺带保护这乔染跟傅郁淮。
因为怀孕了,所以乔染便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朵朵,朵朵很明白,直接说:“我去靖林那里陪着阿姨,爸爸好好照顾妈妈,不用担心我!”
她真的很懂事,傅郁淮摸着她的头:“如果想我和妈妈了,打电话来,我们会去看你!”
点点乖巧的点了点头。乔染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裴靖林去了院子里,她心下一怔,起身去了院子里。
“靖林?”她有些担忧的叫他一声。裴靖林回头看见她,笑道:“怎么出来了?外面还有些冷。”
“你怎么了?”乔染很了解他,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又将心事藏了起来,她隐隐觉得自己并不该问,可还是很担心他。
裴靖林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长长久久的盯着乔染看。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兜兜转转的爱了那么久,现在她那么幸福,又有了孩子,这该是件让他高兴的事情啊,可裴靖林真的高兴不起来,心口像是空了,浑身都是凉意。
“你……”
他张了张嘴,忽然有一秒钟不敢说出口。
他上前牵起她的手,低头逼了自己很久,才悠悠的开口:“染染,我知道现在不该说这样的话,你怀孕了,现在一定是你最幸福的时候,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裴靖林苦笑着抬起一双眸子,温润如玉,如远山轻松般深远的目光牢牢的锁着乔染。
“现在,还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会跟我走,给我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机会?我知道这很可笑,我也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不可适宜,可我还是想问你,染染,我爱你!你还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像个羞涩的大男孩,执拗的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说。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这样慌张,这样手足无措,好像多年以前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