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只能称之为人形,一个和人相似体型的东西。
它一动不动的靠着顶柱而坐,双手自然垂落,头深深的低着,两条腿叉开着,全身完全没有曲线,通体乌黑色,也不见穿着任何衣物,整个身体臃肿不堪,甚至连手腕脚腕和脖颈这些部位都没有明显的线条。
我和绺子对视一眼,绺子倒没有多少惊惧,小声的问:“怎么办?”
“先,先过去看看再说……”
两人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待走进了一看,绺子却“咦?”了一声,“这是软甲?”
我把火把插在了一处高的木架上,双手死死的攥着大狗腿,欠着脚用刀尖一杵,刀陷进去不深,并且有硬物阻挡的感觉,我忙把刀撤了回来,但那东西被我一动,原本靠坐的姿势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露出头部正面来。
那果然是一具尸体,并且是一具干尸,因为身体的伸展而露出绛紫色发黑的颈部,已经完全干化了,但脸上依旧带着一副金属面具,面具非常完整,五官凸出雕刻,将这具干尸的面部包裹的非常严实。
绺子吓得像兔子一样瞬间就往后蹦了好几米,一下就又贴在墙面上,“啥啊!这是啥?!”
我心里其实也害怕,但好歹没有绺子反应这么强烈,一只手掐着大腿生生把那股想要逃跑的冲动给掐没了。
都到了这会儿了,两个人总不能绕过这个东西权当看不到,即使只是因为好奇心也完全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我壮着胆子一点一点的蹭了过去,努力的把它想象成商场里穿着新款时装的塑料模特,好在它都已经干成这样了,一动不动的,也不怕有什么尸变。
我一手攥着大狗腿,继续用刀尖把它的面具挑开,好在面具戴的并不结实,挑了几下“咣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我立即闭上眼睛,努力的深呼吸让自己淡定,却不料绺子虽站的远,但却看的清楚,大叫一声:“我的妈呀!”
我顿时就睁开了眼,一下子就看到一张无比狰狞的尸脸,牙已经全部凸了出来,两个眼眶深深的凹陷着,眼睛已经干瘪的看不见了,脸上顺着肌肉的纹路缩成一条条的,深紫发黑,整个脸部的表情看上去无比惊恐,好像临死之前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我“啊!”的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乍然看到这么一张脸,而且距离又如此相近,可想而知,虽然我已做好心里准备,但还是被吓的不轻,心脏一漏拍,差点背过气去,当即就大骂一声:“卧槽!”
我惊吓之余,眼角余光看到绺子已经把枪端起来了,忙大叫阻止:“别,别开枪!”
“什么别开枪?!卧槽那是个什么东西?!”绺子迅速的转害怕为愤怒,“老子看的瘆得慌!”
我挣扎的重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把绺子手上的枪按了下去,虽然心脏还在狂跳,但已经安定下来了,我安慰着暴怒中的绺子,急急说道:“马爷淡定,easy,easy……这就是一具干尸,恐怖是恐怖了点,不过好在没有危险性,你看它都干巴成那样了,也不能把你咋地,淡定,淡定……”
绺子随着我的压制慢慢把枪放下,但仍旧死死的盯着那具干尸,好像等着它忽然诈尸一样,就这么盯了足有几分钟,绺子这才吐出一口气,相信了这东西的确是没有危险性的,这才拍拍胸口带着那么点委屈又带着那么点娇羞,说道:“今天晚上这经历真是……靳爷,我,我有点想念老大了……”
其实我也很希望伯重能够在场,不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特别没有安全感,如果他在的话,我和绺子看见这东西一定是轻飘飘的说一句“小意思!”,然后屁颠屁颠跟在伯重身后当两个狐假虎威的跟屁虫。
也不知道现在伯重现在回来了没有,现在想想真是失策,怎么就没事先留下点信号,这么悲催的掉下来,万一伯重回来找不到人,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我们两个岂不是永远要被困死在这艘破船上了?
想到这,我心里一惊,把这个想法跟绺子说了,绺子才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即就火急火燎起来:“啊?坏菜了,我把这茬给忘了!”
我看了看时间,从我们掉下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人一心忙着找古董,居然把自己原本身处险境这事给忘了,我懊悔非常,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我又看了看那具干尸,咬了咬牙道:“不能再往下找了,咱们得尽快回到甲板上去!”
绺子却还有些不甘心,“都到这了,就这么上去了那不是白来了?没准货舱就在这附近呢,再说,我,我绝对相信老大,他不是轻易能丢下咱的人!”
绺子的话虽然狡辩的成分大了一些,但我想了想,也不无道理,两个大活人不见了,伯重一定会寻找,他若看到了我们掉下来的地方,想必应该能猜到我和绺子的境遇,如果他也能下来那就太好了!
不过我转而又一想,实在不该过于贪心,毕竟这艘鬼船上危险重重,不能为了身外财把命都搭上,还是要尽快上去的好。
我正纠结着,绺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那具干尸面前,嫌恶的用枪头把滑落到地上的面具捡了起来,我刚想阻止,却听绺子忽然一喜,叫道:“这面具是金的!”
“金面具?”我也来了兴致,几步上去就着火光仔细一看,氧化的暗黄色,果然看着像是金质的!
我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从枪头上把面具接了过来,面具重量非常的重,我用手将表面的浮土污渍抹了抹,颜色稍微明亮了一些,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心里不禁一喜,这果然是黄金制成的面具!
绺子这时也顾不上干尸的怖状了,直接跪坐在干尸前上下其手的翻腾着,紧接着,绺子就是一连串的惊呼:“我的妈呀,这厮身上的软甲也是金的!”
“诶哟,这脖子上这是带着多少首饰!”
“手腕上都是金镯子,还有戒指!”
“嘴里也有东西,靳爷你来看!”
我先行把面具放到了腰上的包袱里,转身也蹲在了干尸面前,刚刚被吓得狠了,也没仔细瞧,如今再一看,这具干尸的头上戴着一顶黄金镶嵌宝石的冠帽,只不过刚才这顶冠帽滑落到了一侧,我并没有看到,干尸的身上穿着一件类似于鱼皮一样的软甲衣,只不过是由金丝制成的,连手上和脚上也包裹着,十分严密,干尸的脚上还穿着一双金质高靴。
干尸的两只手腕上戴着七支不同纹饰的金镯,有的是绞丝纹的素镯,有的镶嵌着各色宝石而,最让人惊奇的,是干尸的颈部,垂落着足有五层的一件长长的璎珞,璎珞上散布着各色玉佩和金色红色的大块雕饰,如流苏一样淌下来,看起来华贵异常!
绺子的嘴角简直都咧到了耳根,毫不客气的把干尸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撸了下来,一边撸一边问:“这人什么来头?把全部身家都穿身上了吧!……欸?这项链上的是什么,红宝石么,嗯,不像,重量轻了点……”
我真的只看了几秒钟就认了出来,心里着实有些震惊,摸了摸被绺子撸下来的项饰,默默的说了一声:“这是是血珀,琥珀里最珍贵的品种!”
我已经能断定这具干尸的来历了,这分明是宋辽时期契丹贵族的一具尸体!而且地位颇高,以这种殓葬方式下葬的,搞不好已经是亲王或者直接是某个辽代皇帝的尸体!
我之所以会这么肯定,是因为小时候我曾亲眼见证过一个震惊中外的契丹大墓在内蒙古被挖掘,那古墓里面的东西和我眼前这具干尸的装扮非常的相似!
那是辽代陈国公主及其驸马墓!
那是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当时还跟着父母在内蒙古,那个大墓的发现让所有的人都欣喜若狂,我的父母和内蒙古考古研究所的同事有些交情,况且也差不多是一个体系的,算是体制内的人员。
我母亲听说了此事,兴致勃勃的拜托了研究所的熟人一定要去看一看现场,因我自己在家没人看管,所以神经大条的母亲就带着我一起去了,丝毫没考虑到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古墓这种东西会给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那个古墓在通辽下的一个镇,我和母亲倒了好久的车才到,那时候整个古墓还没有完全的清理出来,但主墓室的两具主人棺木和墓室所有的陪葬品已经做好清理工作,我见到那两具尸体的时候,尸身和尸身所穿的银丝殓衣还没有分离,棺材里的所有陪葬饰品已经被单独存放。
内蒙古考古研究所的熟人见母亲还带了个小不点过来,兴致勃勃的给我讲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好在我那时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反而对那些耀眼夺目的东西非常感兴趣,童言无忌的问那位叔叔可不可以送给我一两件,听我这么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母亲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说这可不是轻易能送给我的玩具,那是国宝,是要摆在博物馆里让所有人都能来观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