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个感觉,是疼。
钻心的疼。
说起来无奈,原本如此紧张地时刻,我居然被绺子扒在我胳膊上蒲扇一样的大手生生拧的神台一片清明。
绺子不是胆小的人,这件事从他单枪匹马手持一把匕首就能力擒地狱神兽……哦不,地狱看门狗的鬼缲一事足以佐证,但是在这个时刻,生猛如绺子这样的人,也被吓得激灵一抖,双手死命收紧,可想而知,原本被绺子攥住胳膊的我,何其倒霉……
我疼的“啊啊”叫唤,像杀猪一样,连续不断地惨叫声让那些坐在棺材上,飘在海上随浪晃动轻飘飘身子的,各个穿着新娘红裙盛装,头盖着红盖头的数也数不清的鬼新娘竟齐刷刷的向我的方向僵硬的扭过头来。
这些鬼新娘是忽然间出现在海面的,每副破烂不堪的红色棺木上都坐着一个,我这段时间被伯重锻炼的已经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感觉了,虽说此情此景的确诡异了些,但好歹她们穿戴整齐,看着皮肉也还健全,比起我身上印记形成之后,看到的各种脑袋削掉半个露出白花花脑浆的,或是从眼眶里掉出腐烂眼球的有冲击力的大招,这着实毛毛雨啦!并且还算是视觉的享受系列,我也是见过集体婚礼场面的人,其实不用想那么多,看起来并没有差,除了阴冷了点。
绺子吓得脸色发青,已经说不出话来,被我连揍带踹,终于放开了我被蹂躏的青紫一片的胳膊,接着哆哆嗦嗦的伸出一根手指,我一看,居然还是中指!
“你丫给我拧这么惨,还对我比fuck?!”我撸起袖子把青紫一片的胳膊伸到绺子眼前,被气的简直想把这厮踹到海里去。
“你看……那……那是啥?”
我顺着绺子指尖的方向看,这才反应过来,敢情绺子伸出手指并不是在对我比fuck的手势,而是要指给我看什么东西。
我了然,啧啧了两声,拍了拍绺子的肩,忽然感觉自己这是有大家风范了,于是挺了挺胸,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安慰道:“哎,我理解你,真的!我刚开始看见这些玩意儿的时候比你表现还差,这不咱爷们也挺过来了不是?!相信我,小东,这些看着像新娘子的东西并不可怕,我见过的比这恐怖百倍千倍,你就当自己观摩了一场千人婚礼……不要抖!不要怕小东,振作点,爷们儿!”
海风吹乱了我的额前的头发,如果当时有特写,我的表情一定是鸡贼中又带着那么点沧桑,沧桑中还有那么点自豪,我也终于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了……
“你叨叨叨叨说啥呢?啥新娘子……我特么让你看水下!”绺子终于怒了。
“欸?”
我还在想象中自己伟岸的风姿中不能自拔,绺子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力道重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瞬间就清醒了。对啊,这些鬼新娘是魂魄,本不能为寻常人所见,是伯重压制住了自己的气息,她们这才敢现身,我却忽略了这船上除了伯重和我,其他人是万万看不到的。那为何绺子会被吓成这幅怂样?难道还有别的东西来了?
我这才顺着绺子颤颤巍巍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看到了更为诡异的景象!
原本一片碎棺木的海面上之下,似乎是有什么庞大的生物在近水游动,露出水面硕大的鳍片足有门板大小,时上时下,晃起更加翻腾的海浪,冲散了聚集在船周围的木片,同时船身摇晃的愈加厉害,险些要站立不稳,需要紧紧把着栏杆才能保持站立。
我瞬间就懵了,因为海面的碎木片,看不清水下的东西具体有多大,但是估计怎么也要比我们的船体还要大上许多。我终于忍不住了,咆哮着对伯重大喊:“这也是你招来的?!”
伯重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估计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位意外来客,不过听我这么一喊,他也居然不慌不忙,而是十分无辜的摇摇头,“不,它是你招来的”
我刚才没吐出得老血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苍天何其狠啊,为什么要让我碰上伯重这个克星!
这时候忽听一声似是从海底发出的吼声,随着巨大的浪花翻起,一条难以形容之巨大的怪蛇从水面腾起,腾到上空越过船身,又猛地从另一侧冲进海里。这一起一落间,带起了瀑布一般的水幕,海水夹杂着无数的碎木片从天而将,噼里啪啦的砸在我们本就飘零的小船上,是的,我们这一搜几百吨位的体型相对较大的船,在这条水怪出水的那一刻,居然显得如此纤小。
我和绺子直愣愣的傻在当场,甚至忘了躲闪,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伯重拽到靠近船舱的位置,那个位置上方有部分遮挡,虽然不能全部遮住落下的暴雨一样的海水,但好歹免遭了碎木片的打砸,木料从那么高的位置落下,眼见着甲板和船身已经被砸出了数个凹坑,我和绺子都不自觉地颤了一颤,若不是伯重眼急手快,恐怕我们两个早已被砸成了人肉馅饼。
这已经是我和绺子第二次的身处险境,我们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可思议,我知道他也不是在惊诧于这只水怪,而是惊诧于每次和我在一起总有这样危险的时刻,不可思议在于思考我是不是真的天生八字轻,实乃天下第一号倒霉蛋……
绺子是个接受力很强的人,转而眼神中已经释然,大约是想通了。绺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骂了一声,声音囫囵间也没听清他到底在咒骂些什么,总之撩起外套擦过脸之后,居然是一副极度兴奋、打了鸡血似的表情!
三层驾驶舱中传来船老大的喊声,似乎是在问我们有没有事,但是水浪声太大,我几次大喊回去都被淹没,绺子这时却忽然气沉丹田,用几乎是唱美声的方式唱吼:“我们没事!”,声音源远浑厚,居然穿透了海浪声直接送到三层驾驶舱的船老大耳朵里。
绺子喊玩颇为精神抖擞,用力敲着船仓门让里面的人扔出一捆绳子来,小于递出绳子,大喊着要不要帮忙,大约船舱中看船外的景象看不真切,小于和几个船员大概还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何事,绺子大声回了一句“不用帮忙”,一边把船舱门关上,一边将绳子一甩,一头箍在自己腰上,另一头甩给我,示意和他学。
我立刻就明白了,倘若我们继续在甲板上活动就必须将自己固定在船上,否则大风大浪,我们这种从未出过海的人必然会站都站不住,也许就直接被冲进水中一命呜呼。
好在绳子够长,待我和绺子都系好了腰,将绳子中间的位置固定在舱门处,我人再到甲板上时,长度还刚刚好。旱鸭子有了这根绳子似乎顿时就有了安全感,一点一点向伯重蹭过去。
伯重背着手立于甲板最前方,看起来依旧很闲适,不管是大幅度摇晃的船身还是天上落下的木片和海水,都没让他有一丝的狼狈,甚至是周身连一角衣袖都没沾湿,毕竟是连子弹都不能使其损伤的人啊。
怪蛇重回海面之下,就没再出来,只在接近海面的位置来回游动。满水面的破烂棺木被冲散的七七八八,我们也这才看清了这怪物的本相。
那真的是和我们华夏民族流传的几千年的龙长相非常接近的东西,探照灯之下,即使在黑暗的海面之下,也被照的清清楚楚:“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世世代代流传下来作为图腾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震撼实在太大,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揉了揉眼再看,终于难以置信问道:
“这真的是……龙?!”
这时海面重新归于平静,我能感觉到不安的气息正在渐渐退去,属于鬼新娘的阴冷气息又重新回归,不过不解的是,鬼新娘的数量似乎少了许多。
伯重的唇形在飞快的念着什么,暴戾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淡,随着伯重唇动的停止,那条龙盘旋在船身之下,不再动弹。
“对,它现在是角龙,真没想到现如今也能有修到他这个程度的!”大约伯重刚刚又是再唱念什么“镇魂曲”同类的东西才能把龙安抚住,不过据伯重说,此类以渡为目的打坐唱念皆非他所长,并且对他来说消耗精元消耗的太过厉害,所以轻易他也不会轻易去渡什么。之前在来舟山路上的“镇魂曲”只是简易级别的东西,没事唱一唱也无妨,但是这条角龙实非寻常异类可比,且携的戾气太大,安抚着实不易,难得见伯重额上也有轻微冒汗,他也有难以应对的时候。
我心里有些过应不去,毕竟昆仑童子中伯重主战,我才是主渡的那一个,这些靠嘴皮子礼仪性解决问题的活计理应是我来,可偏偏这一世我着实废柴,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童子的能力。想想又是一阵唏嘘,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声掩饰过去,接着伯重得话问道:“现在是角龙?这怎么说,难道以后还能变成别的?”
伯重点点头,“这原本是一条虺,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伯重指了指龙脊背,“它现在已经修到角龙末期,劫数将近了,倘若过了这四十九道天雷劫,长出飞翼化作应龙,到时候飞龙在天,连我也奈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