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拧着眉头抽着烟,过了有几分钟忽然长叹一声,对小于说:“先起航吧,咱们边走边唠”
小于应声去了,船很快起锚开出码头,这会倒还用不着船老大,只要船行的大致方向对即可。
我们几人盘腿坐在甲板上,水波袅袅,海水随着船的向前行进而翻起浪大面积的浪花,海风迎面扑来,带着大海特有的腥味。船老大磕着烟杆面色凝重,“那个地方,这里的人管叫剌凅子湾,从咱们这要到那里去,要俩天的水路,远倒是不远,不过从来没人敢去那捕鱼,为啥?因为那地方邪性,就算是十级台风刮过去,到了剌凅子湾也能消失个干干净净,那一带的海永远是平的,海雾不散,海风都绕着刮!”
“有这么邪性?!”我却是有些不信
船老大又往烟斗里塞了点烟丝,“海上讨生活的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忌讳,剌凅子湾不能去!也有些小兔崽子们不信邪,偏偏往那地方扎,说是去探险……哎,这么多年只要是去那的,要么就根本没找到,灰头土脸的回来,这还算是运道好的!还有几个出海之后就再也没能回来……一来二去,那地方就成了禁忌,说那是海龙王的府邸,咱们普通人可去不得……”
伯重忽然抬头盯了一眼船老大,幽幽的问道:“既然如此,船老大为什么同意出这趟海?”
船老大咧嘴呵呵一笑,露出一嘴被旱烟熏的黑黄黑黄的牙,“我老头子无儿无女,又这把年纪了,还怕个啥?再说,咱毕竟是外来的,根儿上大东北,咱荤素不忌,没那么多弯弯绕,客人给得起钱,咱来这一趟也没啥!我究竟也去过一回,那地方是邪性,可也没传说的那么邪乎,老头子海上讨了一辈子的活计了,没什么不敢的!”
我大概也听明白了,船老大毕竟年级大了,这一趟拼着挣出个棺材本,也就不管啥禁忌不禁忌的了。
“要说起我那次去剌凅子湾,那也是八年前的事了……”船老大默默说起了上次闯入剌凅子湾的事,“那年也不知道怎么,运道差,一直也收成不咋地,就寻思着走远一点,兴许能多捕点海货,结果出海时间忒长了,赶上了台风,那风吹得呀!浪翻起几层楼那么高!好几回都差点翻进海里,我当时就想啊,这条老命这回大概也就撂这了,年纪大了也用不上力了,索性就撒手随它自己飘吧……”
船老大旱烟抽的勤,咳嗽得不轻,咳了好半天才止住,锤了几下胸口继续说道:“……哎,可没想到,船飘忽飘忽的就飘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海上大风大雨,到那一下就静了,那的海面一点波纹都没有,就跟用棉布扯平了似的!我的船漂到那就不动了,我扒着船沿一看,周围都是雾,静悄悄的,有的地方水面上突出暗礁,影的乎的就看见好像有船触礁停在那!瞧着模样有渔船,也有有钱人玩的游艇,船上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知道停在那多久了,就像是……像是一片荒坟,太怪了!我吓得缩进舱里待着,死活都没敢再出来!我在舱里呆了大概一天的时间,眼见着淡水剩的不多,再不走估计就真折在那鬼地方了,估么着台风也差不离该停了,就壮着胆子发动船开出了那片地方……走的时候,我分明听见后面有声音,好像是在叫我,那声儿就跟猫挠似的,听得我浑身不自在,可我死撑着没回头!我从小就听老辈人说,鬼魂勾人就是在身后边喊你,一回头魂就被勾走了……我强撑着回了舟山,后来想了想那片海的位置,那应该就是剌凅子湾,自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敢往那方向去过了……”
众人听了船老大这一番话,都有些不自在,伯重倒是呵呵一笑,丝毫没有在意,“那地方海底估计有磁场,磁场除了能干扰仪器正常运行,让一些船只丢失方向外,还能干扰人的神经,人体受到干扰而紊乱,会出现各种反应,比如敏感,心跳加速,甚至幻觉,这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事。”
其他人不知道伯重得底细,听他说的一套一套的颇为在理,再者大家都是二十几岁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龙潭虎穴都敢闯,总不会因为船老大的一番话就被吓住,也就哈哈一闹算是翻篇儿了。
不过我却是知道伯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身为一个昆仑童子,每日跟鬼神打交道,身边一群妖鬼邪祟魑魅魍魉,从他嘴里说出这一番饱含科学的无神论者的话来,真是怎么听怎么不自在,就别提多他娘的别扭了!
此时大家探讨告一段落,船航行的也有一段距离了,早已看不到岸,何况海风一吹也太冷了,不好再在甲板上坐,小于遂招呼大家进船舱说话。
这艘船有两层,分别有独立的5间房间,其他的是大面积的仓库,盛放着大量的淡水和不容易腐坏的食物,由于这艘船大概不是用作专用捕鱼的渔船,所以船舱内虽然空气不是很流通,但还算干净,尤其是没有太多鱼腥味,又很暖和,让人舒爽不少。
我们进去船舱的一个小小的议事厅,谁料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肥硕的******扎在一扇小铁门里一动一动的!我吓了一跳,没想到除了我们几人这船上还有外人!大喊:“谁?!”
那人听见我的喊声,耸动的******顿了顿,沉闷的声音从小铁门里传出来,“喊哈玩意儿呢!是我!”接着膝盖向后撤就想要蠕动出来。
我一愣,听着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正在寻思着,那人已经半截身子从铁门中蠕出来,但因为个头太大了,上衣被门蹭的纵了上去,露出腰上白花花的肥肉,他从铁门中拖出一个烧烤架和一袋子黑黢黢的炭,嘴都要咧到耳后去了,喘着气大乐:“诶呀妈呀这给我累的,有这好玩意儿还咋还藏这么深呢!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咱东北人哪能离得了这个,是不是五爷爷……诶?!”
那人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一抬头猝不及防看见船舱里站着这么多人,一下也愣了!
“绺子?!”
“小靳爷?!”
我顿时就乐了,没想到在这能看见他,“你怎么在这?”
马绺子扑过来一个熊抱就把我抱住,双手用力“啪啪”的拍在我的后背,险些把我拍的背过气去,“诶呀妈呀这是啥缘分呐!咋在这碰上你了呢?!”
我被拍的连连咳嗽,死命的把绺子从我身上拽开,绺子很是兴奋,“我来这看我老家儿五爷爷,听说他被一主顾雇来当船老大,就寻思一块出海耍耍……诶,找我五爷爷的,不会就是你吧?”
我一听,天下还有这样巧的事,便哈哈大笑,学着绺子的语气说:“可不咋地!真没想到咱在这又会师了!”
这时船老大去看了一眼舵上,完事之后也走了进来,看样子刚刚想起来绺子还在船上的事,本来想解释说这是咱家小辈,顺便跟着出海玩玩,没想到看到这情形,十分诧异:“咋地?小东子你们认识?”
“五爷爷,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在西藏跟咱有过过命交情的兄弟!”绺子拍着我得肩膀一阵傻笑。
船老大“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明显和悦了很多,“竟然有这样的巧事!看来真是缘分呐!”
大家又寒暄一阵,都坐了下来,我一一指引着,到介绍伯重时,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险些忘了上次马绺子被鬼缲所伤命悬一线,就是拜伯重所赐,这要让绺子知道他就是纵鬼缲伤他的人……那当真难办了!
伯重大约是知道绺子的,毕竟我们到成都求医,他也是随着我们来过的,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只说这位是我的老板,这次我也是被他雇来帮忙的云云,边介绍心里边想,从某个层面来说,我也没说假话不是?伯重他的确是我的“老板”,他需要我给他帮忙,我需要他提供安全,并且还有酬劳可拿……想起酬劳,又想起那日傅老给的支票,这两天因为印记成型被折腾的神经都有些衰弱,把管伯重要钱这事忘的一干二净,还得找机会开口才行。
马绺子虽然也奇怪我为什么做了这项工作,倒也没有太多疑心,和伯重打过了招呼就开始有的没的的与我闲聊。
那****随着吴大哥飞去杭州,正巧绺子不在,后来除了一个简单的短信就再也没联系过,我这时才找到机会问:“你的伤怎么样了?那天我走的急,后来一直繁事缠身,也没时间给你打电话问问。”
绺子挽起上衣的袖子露出伤处给我看,愈合的倒是不错,疤也已经脱落了,如今只剩几条歪歪扭扭的蜈蚣一样的印子,不过看上去依旧挺触目惊心。
绺子不甚在乎,“都是小伤,马爷皮实的很,这不算啥!”
我嘴上“啧啧”的夸着绺子爷们儿,眼睛却瞥了伯重一眼,却发现他根本没往这边瞧,正翻出地图跟船老大在研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