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婆婆造访螽斯院的事已经传到四德大院。
冯夫人和丁妈都有一些吃惊,余婆婆当年号称余大虫,辅佐老祖宗打理整个潋滟山庄的事务,端的令人又敬又畏。但是随着老祖宗退居幕后,余婆婆也不大管事了,不想此番竟会为了刚刚进府的水琳琅出头。
“丁妈,你说余婆婆这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老祖宗的意思?”
“夫人,你不是说,老祖宗反对大少爷纳妾吗?”
冯夫人手里端着金橘蜜茶,一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老太太行事,素来让人捉摸不透。其实,她老人家有何尝不想抱上曾孙,享受四世同堂之福?但又怕琳琅入门之后,我会冷落了盈春,所以拿话也把我稳住。”
丁妈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就算老祖宗接受了水姑娘,可是大少爷至今没有消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桩婚事也定不下来。”
“老爷来信儿说,这几日就回,你说,我拿什么给他交代?”
“这倒是一桩难事,大少爷这一走,在他手下的那些生意,也就没人打理,指不定就会落在二少爷的手里。”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冯夫人重重地将茶盏往茶几上一顿,“阿枕平日也不着家,这一次竟在府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走,就是要等老爷回来,好打阿砚手里那些生意的主意。”
“近日府里出了这么些个事情,先是墨少爷在外被人追杀,后来府里又潜入刺客。可惜斜哥儿没能查出这些事情与大夫人有关,否则就能趁机扳倒她,这样一来,即便大少爷一时半会儿没有音讯,产业也不会落入二少爷手里。”
“可惜盈春这孩子,虽然为人随和,与府里上上下下都打成一片,但是生意场上的事,却是一点不懂,否则也能帮帮阿砚。”
“这也须怪不得少夫人,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从小养在深闺,哪里能够抛头露面呢!在这一方面,水姑娘倒比少夫人强些,她家开的是镖局,据说还跟她父亲走过镖呢!”
“可惜她未过门,这些个事,她也操心不上。”
“砚少爷不在,不是还有墨少爷呢吗?”
冯夫人一怔:“丁妈!”
“哎哟,你瞧我这一张嘴。”丁妈朝着自己嘴巴掌了一下。
丁妈沉吟着道:“墨儿还小,哪里懂得什么生意?”
“就是因为小,才要学,老爷像墨哥儿这般大的时候,已经跟着老太爷打理两淮的生意了。远的不说,就说砚哥儿,十四岁的时候,就将苏州内外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过了年,墨哥儿也十三岁了吧,潋滟山庄的爷儿们,哪一个当家不比外头的人家早?”
“丁妈,你太心急了。”潋滟山庄素来都是仆凭主贵,苏老爷当年的跟班程东莱现在帮着打理闽东的生意,濯香苑从小伺候苏砚的石伯的儿子石磊也在帮忙处理苏砚的生意,丁妈在打什么主意,冯夫人自是心知肚明。
“哎哟,夫人,奴婢可不敢打什么歪心眼,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丁妈,你伺候了我十几年,尽心尽力,我不会亏待你。我瞧叮当也是一个伶俐的孩子,墨儿年纪还小,少不得要他在身边帮衬。至于叮咚,等她大了一些,我亲自给她说一门好的亲事。”
丁妈急忙跪地磕头:“夫人恩德,奴婢永世不敢忘!”
“行了,起来吧!”
丁妈起身,看着冯夫人的神色,似乎已被自己说动,继续加柴添火,说道:“夫人,墨哥儿年纪虽小,也是时候给他房里添一个人了。老祖宗不是有言在先吗?谁给她添了一个曾孙,她就将手里的产业交给谁。砚哥儿是个实心眼的人,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他,就是把他绑在家里,他的心里也只有一个死去的顾家小姐,要想让他亲近别的女子,难!枕哥儿虽说现在未娶,但是他在外面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可就难说得很。而且大夫人做事素来不动声色,谁知道她是不是开始暗中为枕哥儿留意婚事,再说老祖宗对枕哥儿的婚事也很着急。按奴婢的意思,枕少爷的好事也将近了,咱们应该早做打算,免得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是……琳琅?”
“我瞧水姑娘那臀生得圆圆实实的,倒是会生养的人,也是出身清白的人家,只是家世有些配不上墨哥儿,虽做不成妻,但是作妾却是绰绰有余,未有妻,先有妾,礼法也是可行的。”
冯夫人被丁妈一说,心思都已乱了,她这半辈子都在与甘夫人明争暗斗,苏砚忽然离家出走,将她的全盘计划全部打乱了,而且让她处于极其被动的局势。
“但琳琅是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给阿砚找的,现在……”冯夫人叹了口气,“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琳琅是阿砚没进房的妾,忽然指给了墨儿……”
丁妈笑道:“水姑娘不是还没进砚少爷的房吗?就不能真正算是砚少爷的人。”
“给墨儿纳妾倒是可行,可是未必就要琳琅,你去打听打听,再给物色一户人家,既是为妻,门第也无须太高,只要家世清白,能够生养就行。”
“夫人,奴婢也不瞒你了,刚才叮当跟我说,墨哥儿最近都犯相思病了。”丁妈忍不住掩嘴一笑,“我瞧墨哥儿和砚哥儿都真是亲兄弟俩,一样的倔,一样的实心眼,只怕别家的姑娘,墨哥儿未必看得上眼,他只和水姑娘亲近。”
“呵,他们哥儿俩这是要气死我呀!”
“夫人,余婆婆既能为水姑娘出头,可见水姑娘也是有一些本事,要是换成别家的姑娘,只怕不行,日后有她在墨哥儿身边帮衬,你也能少操心一些。”
冯夫人扶了一下额头,说道:“你先下去,让我想想。”
丁妈笑吟吟地退了下去,到了四德大院的角门,叮当偷偷摸摸地走了过来,压低嗓音:“娘,事情成了没有?”
“你娘可是绕了一大圈子,才把话头引了出来,可把我给累的哟!”
叮当急忙扶着丁妈在旁边的六角亭坐下,帮她按了按肩:“二夫人怎么说?”
“放心,你娘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
“嘿嘿,少爷这一回可有的高兴了,这几天又在房里吟诗,可把我吓得双腿发软,他老人家一吟诗,我总是要倒大霉。”
“你为墨哥儿办成了这一桩大事,以后你在他身边的地位,谁也夺不走了。等他到了年纪,老爷让他打理生意,少不了你的好处。你给我尽心伺候着,以后娘就指着你享福了。”
叮当笑道:“娘,我没想那么远,我只是为我的屁股考虑,方圆堂的板子,一年到头,我也不知吃了多少回。”
丁妈白他一眼:“小兔崽子,快回去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