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头儿嘴里说到的咱家的团团,这会儿正站在院子外,扬声问道,“有人吗!”
宁南星正在屋子里,与宁老头儿说着事儿,听到熟悉的声音,手一抖,就将手里的写着方子的纸撕下了一角。
宁老头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出息!不就是几个月没见着,这会儿听着声音都能激动成这样,一会儿见着人了,还不得跪下了。”
宁南星这会儿已经稍稍地镇定下来,“你不懂。你老了,一晚上这心,也没能跳几回的。”
宁老头儿被噎地差点儿翻过一口气,“想当初,我见着你祖母的时候,也是心跳过的。后来,我还帮你爹娶了你娘,要不然你以为会有你!咱们老宁家,可是多亏我当初不要脸地帮你爹求娶了你娘!”
“那就请祖父再不要脸一回,帮着孙儿娶个孙媳妇儿吧。”宁南星将方子压好,还特意地朝着宁老头儿拱拱手,作了一个深揖,“团团那儿,就交给祖父了。”
宁老头儿哼哧哼哧地,来了这于隐书院也有好几个月了,宁老头儿是个挑嘴的,宁愿每日吃着宁南星做的那些食难下咽的饭菜,也没有去书院里领过饭。所以,今日一早就听到了沈团团兄妹俩要来了,宁老头儿走路都能哼着小曲儿。
要不是真有事儿绊着,宁老头儿早就去沈家的小院子里迎接人去了,反正这么多的事儿都不是他做的,沈团团就是要埋怨也埋怨不到他头上来,反正,他是长辈!
看来,人老了还是有好处的。
享清楚这些,宁老头儿甩了甩袖子,就往院子里去,“来了,谁呀——”
一声“谁呀”被喊的抑扬顿挫的。
沈团团看着屋子里出来的人,有些眼熟,再等人走近了,这不是宁爷爷吗?“宁爷爷?”
沈团团试探地换了一声,“团团啊——你总算是来了啊,我可是盼了好久的呢~”
宁老头儿赶紧将院门打开,接过呆愣的沈团团手里的木盆子,“哎哟,那么一大盆的豆腐干,我咋吃的完。”宁老头儿这几日虽然馋了,但是看着一大木盆的豆腐干,估计也只有吃坏的份儿。
“外头热,团团快屋子里坐。”宁家的小院子跟沈家的那边的院子差不多大,依旧是一人一间屋子,一间药房。倒是极好辨认的。
沈团团这会儿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是当初说好的,要回家的吗?怎么会书院了?难不成书院是你们家?”
宁老头儿心虚地干咳一声,“这事儿说起来就长了,回头等南星那小子得了空了再跟你慢慢说。原本是打算回京城的,只不过,到了半路的时候,收到礼他舅舅的密信——”
宁老头儿说着又打量了一眼沈团团,又故意夸张地看了一眼外面,确定了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反正团团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他舅舅来信说,说是如今京城里也不大太平。正是争夺那位置的时候,虽说我们祖孙俩只是一介大夫,但是架不住是有能耐的大夫啊,他舅舅生怕我们回京后,被人当成棍子使,若是成了,说不定有个从龙之功,若是败了,那就是杀头的罪过了。”
沈团团听着也是吓了一跳,“这种险可不能冒,这种事儿风险太大,咱还是好好地安生地当个大夫就得了!”
宁老头儿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可不就是这样子说的嘛,咱一介平头百姓,给那些贵人治病的活儿,自然有太医院那帮老古董,咱就不去凑热闹了。所以,这不,特意找人说情,来了这于隐书院窝着,顺便地给于隐书院的先生和学生治治病。”
“那收诊金吗?”
沈团团问完,宁老头儿就愣住了。这丫头,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啊!
宁老头儿还以为,他跟沈团团说了那么多密辛的事情,沈团团小小年纪,估计会有不少的问题,哪成想,沈团团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收钱呐!我跟你说,这于隐书院的山长可是不得了,我来了几个月,我可是已经琢磨清楚了,这山长可不是凡人呐!看着道貌岸然的,隔几年才对外招收学生,但是招收来的学生,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有钱着呢!”宁老头儿贼兮兮地说道。
这几个月,可是差点儿没有将他给憋死,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早就在念叨着沈团团怎么还不来!害得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沈团团来了,宁老头儿正有满腔的话要说!
果然,沈团团很是配合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我在我家看到过山长啊,我瞧着倒是挺像是好说话的,还在我家吃了一顿凉面呢。”
宁老头儿摇摇头,煞有介事地努努嘴,“你就不懂了吧?山长是谁,是一个书院在外的面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书院。”
“我还是不大信,我那个表哥,就是杨家的表哥,不也是书院里的学生吗?听说还是副山长的弟子呢,据说在书院里,可是很得脸的。我差点儿就被宁爷爷给忽悠了过去了。”
“团团,一看你还小,这就不懂了吧。我也只是说是大多数的学生,没有说全部的学生,要不然,你以为这里的先生的束脩怎么发出去。比起贫寒子弟,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户,那才是当真三岁就启蒙了。那些贫寒子弟,就算是日日勤学,到底还是晚了。况且,那些个高门大户,可不是那些个商户暴发户,本就门第不差,怎么可能放任着自家子弟不学无术。”
宁老头儿倒是一反常态地与沈团团说了这么许多,要知道,在桃花庄的时候,宁老头儿鲜少会说起这些事儿,就算是对自家的出身也是鲜少提及。 如今沈团团一来,随意地说着话的时候,宁老头儿就有意无意地开始灌输那些高门大户的事儿。
到底还是不同了。
沈团团如今已经十四,再看自家孙子那痴情汉的模样,就知道是当真认定了。他做不来棒打鸳鸯这种事儿,那就索性平日多提点沈团团。团团机灵,有他看着,总是出不了什么大错的。
沈团团巴眨着眼睛,却是没有往深处想。还以为如今地点不同,在于隐书院里接触的人于桃花庄里的农户不同,自然说的话也就不同了。“原来,书院也是暴利的啊!”
沈团团摩挲着下巴,“既然如此,宁爷爷的诊金可别少收了。”
“放心吧, 至于那些贫寒学生,都是书院出银子的,左右也是亏不了我的。再说,还有书院给五十两银子的束脩,说是每五日让我给学生上上课,说一些简单的医理,防范于未然。”
沈团团倒吸一口凉气,“多——多少银子?”
“五十两啊!”
“这么许多!五十两!”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沈团团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不少。
宁南星点点头,“我打听过了,想那些正经的进士出身的,至少要翻一倍。”
“嘶,那么多!”
宁老头儿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这还算是少的,这银子还是放在明面上的,这私底下书院发的夏冰冬炭的补贴就不少。若不然你以为凭什么人家堂堂的进士不做官,来这书院里教书?”
沈团团恍然,“这么一听,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毕竟做官的话,可是别教书赚钱多了!”
宁老头儿和沈团团的脑子里都浮现了,“贪官”二字。
“那我家肖老头儿是不是也有五十两银子?”绕老绕去,沈团团还是对自家肖老头儿的束脩最感兴趣了。
宁老头儿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以前,沈团团眼里的老头儿可就只有他一个,如今还多了一个什么肖老头儿,可真是怪没意思的。“我这个不正经的先生都有五十两银子,那个老头子估计不止这银子!毕竟书画先生,还是挺正经的先生。”
沈团团忍不住怪笑一声,“难怪宁爷爷也只能做个大夫了,哪有人说先生还正经不正经的,这听着可不是啥好听的。”
宁老头儿浑然不在意,跟着沈团团嘿嘿地笑了起来。“还是团团说的有道理,我就说嘛,我这一个大夫,哪能教书呢,可是那山长非得跟我好说歹说, 缠了我好几日,我实在是被跟得没有办法了,才松口应了。我想着,左右也不会有学生爱听的。他们以后可都是做官的,做官的人,还会没有人给看病?这不是笑话吗!”
“那宁爷爷可不就平白地得了五十两银子了?嘿嘿——”沈团团贼贼地笑着,惹得宁老头儿也心情大好,团团说的没错,可不就是平白地得了银子了吗!
宁南星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沈团团来找他。
在药房里踱步了好几圈,最终还是走了出来,亲自来找沈团团。
一出药房,就看到沈团团与宁老头儿俩人交头接耳地在廊下,鬼鬼祟祟地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还不时地发出怪声。
“咳——”宁南星站在门口,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但是俩人正笑得认真,压根就没有听到这一声单薄的咳嗽声……
宁南星:……这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