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银的香球悬挂在纱帐顶,纱帐随着窗边的微风轻拂,香球便也摇曳生姿起来。金辉银烁,喷芳吐麝,袭袭香气在殿内晕开。
窗外风声清晰入耳。
刘彻的吻落在李蓁唇上,越来越深,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烧,缠绵处透着丝丝冷意,蔓延开来。
李蓁看着自己身上的男子,看见他的发冠上那颗乌黑的玛瑙,抬手抚摸,忽的握住发冠一扯发簪,发冠落下砸在了绵软的被褥上。
刘彻的青丝随即落下,窸窸窣窣打在了李蓁的胸前、脸颊边。
刘彻眼中透着笑意,紧紧锁住李蓁的眼眸,唇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身子下压,轻轻拭去李蓁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的吻忽然罩下来,不紧不慢一一落下,席卷李蓁,将她卷入了一个渐深渐远的梦境。
半夜,李蓁辗转醒来,先是感到浑身不适,下面的痛楚提醒了她,此刻自己已踏入一个全新的境地。
身侧安睡的男子面容清冷,锦被半盖在他背上,床榻周围的红烛已燃尽,却还是有几支依稀有光,照出刘彻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犹在梦中,迟迟不醒,却也叫李蓁看痴了。
李蓁往他身侧依了依,见他剑眉英挺,不自觉用手指轻轻摩挲,却见刘彻忽的皱眉,吓得忙又缩回手不敢再动。
待片刻后确定刘彻未醒,见他眉头依旧紧皱,于是又忍不住伸手去碰。
刚刚碰到,刘彻忽的伸手握住李蓁的手,吓得李蓁“呀”地叫出一声。刘彻却笑意吟吟看着惊慌失措的李蓁。
“竟也敢偷偷摸摸动手了?”
李蓁脸色惨白看着刘彻说不出话来,刘彻见她如此,想着莫不是自己反吓着她了?忙的凑近了搂住李蓁,道:“朕一贯浅眠,你一动朕便醒了,想着瞧你会如何,吓你一吓,不想当真吓着你了?”
李蓁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才呼出口气,说道:“我,我不知你……浅眠。扰你休息了。”
刘彻听她语无伦次,也无礼教可言,一来是觉得新奇,二来顾虑着方才只怕是真吓着她了,一边有些自责,一边道:“如今可知朕浅眠了?”
李蓁讪讪点头。
刘彻见她模样,觉得好笑,一时竟忍不住哑然失笑,道:“朕不怪你。”说罢将李蓁拥入怀中,又拉好被褥裹住两人。
“朕爱你不及,如何会怪你?”
元朔五年六月晦,将云微雨。
“梅姑!梅姑!”
梅姑半倚着湘妃塌,慵懒地嗔道:“几个蹄子鬼喊什么?”
点翠跑进来说:“有信了!有信了!”说罢忙的关上门,偷偷道,“一早宫里来了人,说是前几日公主诞宴上陛下册封了一位女子。今日进宫去了。”
梅姑心中已有定数,面上却清淡,说道:“天家的事,与我何干?你这小妮子还不快去收拾了衣物,别的给雨淋透了我饶不了你!”
忍冬含着笑推门进来,说道:“那女子可是我们温香阁出去的,这会儿梅姑大可去外面瞧瞧,温香阁的门槛早被那些人踏坏了!”
梅姑闻言,噔的坐直了身子:“当真?”复又恢复神色。
点翠连连点头:“昨日就有人来打听,直追着问咱们温香阁可是那出了倾国倾城李夫人的歌舞坊。”
“李夫人?”梅姑蹙眉,嘟哝道:“这是哪门子的封号?”
跟着忍冬进来的丫头尹琼华也好奇,问道:“我也未听过‘夫人’的封号,是新封的?”
忍冬得意一笑,解释道,“这位倾国倾城的李夫人可真是成了如今长安的热头了!不但因出身于歌舞坊而名声大起,还因陛下特别为她加了一级封号。‘夫人’这封号可是头一次用于妃嫔呢,好似仅低于皇后和贵妃了。外头人人都盼着来温香阁见一见李夫人的故居。”
梅姑嘟哝:“那我可要收了钱再给看。”
忍冬和尹琼华相视一眼,掩嘴偷笑。
“我还听说,陛下赐了新的封号不止,还是头一次给刚刚入宫的妃嫔就赐了殿阁。昭阳殿,就在宣室殿近处呢!”点翠说的眉飞色舞。
闻言,一向清淡神色的尹琼华脸上透着羡慕之色,嘟哝道:“若是有一日能有男子也这般待我,便是死也值得了。”
“琼华莫不是想嫁人了?”点翠打趣。
尹琼华霎时涨红了脸,却知说不过点翠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便不作声。
梅姑嗔道:“得了得了,快去收拾东西!回头李夫人的赏赐到了肯定少不了你们,再多嘴一句我可不饶你们了!”
忍冬拉着点翠往外走,却听见梅姑又在屋里喊:“让人守着门,不许让那些人进来扰了我的清静。生意还做,价钱往上提。还有,你们两个收拾好平日的用度备着。”
收拾用度作甚?忍冬奇怪地看一眼身边的点翠,低声问:“要搬走吗?”
点翠瘪瘪嘴,一头雾水。
大汉朝继马奴将军卫青、侍女皇后卫子夫之后,又出了一个号称“倾国倾城”的李夫人。
出生于烟柳之地的李夫人与武帝于平阳公主府初见,竟使得武帝流连公主府两日忘返。此等形势自大汉开朝以来从未有过。
一时间,这位倾国倾城的李夫人名动长安。
而那曲《倾国倾城赋》更是家喻户晓,人人都赞李夫人定是美貌绝世无双,否则何以使得武帝听了一支曲便招幸了她。
昭阳殿内铺满了彩纱,一鼎香炉燃了一味白檀香,清淡爽神,一室馨香。
正值夏日酷暑,日头毒辣辣,映着昭阳殿外金灿灿的雕廊画栋越发晃眼,连风也是热的了。
一女子披着绢丝素衣,发丝未绾,斜倚在榻上半寐半醒,身下的青丝碧竹凉席触手冰凉,塌旁还放着装满了冰块的琉璃大翁盆,凉气袭袭。
门动了动,点翠轻轻进来,手上端着一个银碗。
榻上的女子闭着眼道:“倒是少见你这幅模样。”
点翠吓得一跳,一只手直拍胸口,低声说:“主子莫不是要吓死人?”
“梅姑没少调教你,却也改不了你毛躁的性子,倒不想进宫你反倒学乖了。”李蓁缓缓睁眼,身子却还是懒懒地躺着。
榻上的女子正是武帝新宠李夫人李蓁。因李夫人没有娘家,故而温香阁的丫头点翠、忍冬、尹琼华都被一纸诏书召入宫来伺候李夫人。
人是李蓁选的。
点翠聪明伶俐,忍冬稳重警惕,尹琼华性子温婉,懂些医术。李蓁幼时读过书,自是知道宫中的争斗的,既然进了宫,身边总少不了忠心且得力的人。
“主子要尝尝这冰糖银耳羹吗?加了冰的,我看着就凉爽。”点翠拿起一把折扇走到湘妃塌边。
李蓁瞥了一眼银碗,摇头,蹙着眉说:“天热不想吃甜食,放着罢。”
点翠放下碗,打开折扇轻扇。
入宫五日了。
武帝日日都留宿于昭阳殿,加之先前在公主府逗留,已经是大破先例,从未有过的恩宠。照理说李蓁该开心的,却总觉得不安。
至今没有受到皇后召见,也没有其他妃嫔前来见面,只是皇后照例赏赐了些东西。在此时,越发平静,李蓁越发觉得惴惴不安,如芒刺在背。
点翠轻扇微风,配着白檀香气倒是觉得心头闷热渐退。
正要入睡时忽听见门外忍冬的声音:“主子,东阁含光殿的方采女命人来瞧主子。”
方采女?
李蓁回想着昭阳殿里女官踏风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