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这才说:“陛下明鉴,臣妾先前一直与陛下在昭阳殿,这些日子也未曾离开昭阳殿半步,与含光殿方采女更是没有来往。但如赵贵人所言,此事既是昭阳殿内的事,臣妾便也脱不了失责之罪,臣妾甘愿受罚,但还请陛下莫要牵累了好心的吴美人。”
赵贵人听闻,说道:“李夫人的失责之罪不知从何来?”
“含光殿是昭阳殿的东阁,臣妾听皇后娘娘教诲,各人应当照顾后宫姐妹,却不想臣妾照顾不周以致方采女暴毙,自是有罪。”李蓁答。
赵贵人又道:“李夫人自入宫以来不是从未去过椒房殿么?连昭阳殿也未曾离开,又如何听得皇后娘娘的教诲?”
李蓁略显尴尬,却说道:“皇后娘娘温婉之名远传百里,臣妾不出昭阳殿也自当听闻过一二。”
赵贵人依依不饶,哼道:“本宫瞧着你倒是……”
“住嘴!”刘彻突然骂道。
殿内的人跪满一地,只剩着皇后与刘彻两人稳坐。
“臣妾惹陛下生气了。”李蓁低语。
刘彻伸手拉起李蓁,瞪着赵贵人道:“惹朕生气的人反倒不知!蓁儿不必请罪。”
赵贵人见刘彻真的动怒,且护着李蓁,便不敢再做声。
太医令钱大人从里屋出来,跪下说:“陛下,方采女是服下了砒霜,故而暴毙。”
在座众人闻言都是惊呼,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一贯娇弱的卫皇后吓得抚着胸口,柔声问:“这含光殿哪里来的砒霜?”
钱太医道:“回娘娘,微臣验过了,是方采女桌案上的一碗冰糖银耳羹。”
李蓁登时就吓得脸色惨白,看向身侧的踏风,踏风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那羹不就是自己赏给方采女的吗?怎会有砒霜呢?
卫皇后又问:“方采女如何会食用有毒的羹汤?沧月,你说来。”卫皇后一头雾水,想不出为何方采女要自尽,只好指了女官沧月来问话。
沧月还未来得及跪下,李蓁已经赶在她前面跪下了。
刘彻道:“蓁儿可是知道些什么?有朕在,但说无妨。”
李蓁看着刘彻,磕头,起身后说道:“陛下,方采女今日早前曾命沧月给臣妾送来了一碗血燕窝,臣妾谢过后还礼送了她一碗……一碗冰糖银耳羹。臣妾不知那有毒的羹是不是臣妾送去的这一碗……”
王氏昭仪掩嘴笑起来,说道:“陛下,李夫人这不是认罪了吗?”
王昭仪名王丰荣,是丞相公孙弘的义女,小舅舅乃是不久前进封的龙额侯韩说,身世显赫不说,早前便得宠,加之家中势力,在后宫也算是一方霸主了。
巧了,与她走得近的便是一再为难李蓁的赵贵人。
听闻赵贵人曾是韩说府中的女官,后被王昭仪举荐入宫,自此才有了恩宠。看来这两人自当是连成一气的。
吴美人道:“陛下,李夫人既然敢说出来,想必与下毒之事无关。”
刘彻疑惑了,看着李蓁道:“李夫人,那冰糖银耳羹当真是你送去的?”
李蓁颔首,“回陛下,若是用凤求凰镌刻银碗盛着的那便是臣妾命陪嫁宫人点翠送去的。”
刘彻看钱太医,钱太医道:“回陛下,确实是凤求凰镌刻银碗。”
“可臣妾没有下毒。”李蓁道。
王昭仪笑说:“李夫人,人赃俱获你还有何可说?本宫不明白了,那方采女并无恩宠,你何以要置她于死地呢?就算他日她得获圣宠,想必也分不走你独一无二的恩宠。你这又是何必?”
李蓁心知被人算计了,却想着自己并未做过,刘彻定会信自己,故而不解释。
“李夫人可还要解释什么?”赵贵人咄咄逼人起来。
刘彻不语。
吴美人见刘彻不说话,心知他也疑心了,便说:“陛下若是有疑,可找昭阳殿宫人点翠来问过便知。东西若如李夫人所言是她命点翠亲自送去的,那便断不会有差错。”
李蓁闻言,也知晓刘彻疑心自己,登时心寒无比。
刘彻竟听信他人一面之词怀疑自己,竟也觉得自己会下毒去加害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越想越觉得委屈,连连落泪。
卫皇后见状,看两边僵持不下,问刘彻:“陛下以为……”
刘彻看一眼李蓁,见她梨花带雨哭成了泪人,却不肯为自己辩驳,心知她也是个心气高的女子,只怕也在怨怪自己,于心不忍,摆摆手。
王福伺候着刘彻离去。
王昭仪瞪了一眼李蓁,带着人也走了。
卫皇后淡淡说:“含光殿方采女误食砒霜暴毙,让少府的小黄门寻个好日子按采女制度葬了。”说罢便在椒房殿领头女官叹雨的搀扶下出去了。
踏风忙的扶起李蓁,说道:“陛下毕竟还是信主子的。”
李蓁却不语。
吴美人上前来说:“李夫人且宽心,此事既如此,便是不再追究。只是……往后需多加小心了。”说罢便也走了。
回到昭阳殿,李蓁闷闷不乐钻进被褥里,一言不发。
踏风便拿了折扇静静在一旁扇风。
点翠匆匆进来,急急说:“主子,点翠送去的冰糖银耳羹绝没有毒!”说罢就跪下了。
忍冬和尹琼华也跟进来,见点翠跪着想说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蓁躺了一会儿,缓缓坐起身来,见那四人和宦官长顺都在,只是看着点翠说:“点翠,去给我倒茶来。”
点翠一愣。
李蓁微微笑,说道:“我虽没有娘家,可温香阁待我一向不错,梅姑也舍得将你们三个给我带入宫来。这份情我自不会忘,又如何会疑心你们?”
点翠闻言,眼眶红红,嘟哝道:“当初在温香阁我就晓得你是好人。”
忍冬也是泪汪汪,却嗔道:“什么你你我我,主子渴了,快去倒茶来!”
点翠哎了一声,忙的起身要去煮茶。
踏风拦住她,说道:“请主子听踏风一言,此事虽与主子、点翠无关,可其中枝节还需让主子弄清楚才好。”
踏风走去倒茶,点翠想了想便说:“我端着羹往东阁去,一路上羹都在手里并未交给过旁人,到了东阁便交给了沧月,不知怎么会有砒霜!真真是冤枉死人!”
忍冬问:“沧月可会下毒?”
李蓁摇头道:“沧月是方采女陪嫁丫头,想必不会下毒害了方采女。”
长顺想了想说:“主子,方采女是卫皇后的远亲,倒也是因家中缘故才入宫的,会不会是不得宠觉得没了盼头,所以……”
自寻短见?李蓁摇头。
尹琼华半晌才开口说:“兴许该找那女官沧月来问问清楚?”
点翠立即说:“我这就带人去永巷抓了她来问话!长顺、小夏子,走!”
几个宦官跟着点翠欲往外走,却被李蓁叫住:“慢着,暂且不必。眼下去了反而引火烧身,陛下既然不追究,此事便先作罢。”
李蓁沉默。
入宫前梅姑和兄长的话犹在耳畔,他们提醒自己需谨慎小心,宫中不比其他,绝不可妄信旁人,也不可害人。不想,这么快,自己以为一切平淡的时候,终究被找上了。
“吴美人提醒得极对,我该小心些了。”李蓁沉吟。
一连半月刘彻都未曾踏入后宫,只偶尔传了卫皇后前去宣室殿用膳。这是极少见的。
没几日,掖庭九华殿传出赵贵人有喜。一直为河西匈奴骚扰烦心的刘彻大悦,终于踏入后宫来看望赵贵人。
隔日,鸣鸾殿的王昭仪竟然也传出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