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越是心急,时间却偏偏过得特别的慢。以前总是“嘀嗒嘀嗒”地响个不停的手表,此时却拉长了声音,“嘀——嗒——嘀——嗒——”地揪着人的心生生地疼。
老板给我泡了杯茉莉花茶。茶香浓郁,可我却没丝毫喝茶的欲望。茶叶在水面上漂浮着,慢慢地浸湿,伸展,最后泡成一张张叶片,沉到了杯底。茉莉花也在水里绽放开来。可赵美善却依旧没有出来。
眼看五点已过,还不见赵美善的影子,我心里着急,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问:“兄弟,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怎么还不出来?”
赵美善抱歉地道:“嫂子,实在不好意思,手头有个案子,得加半个小时班。这样吧,你先喝杯茶,半个小时后,我来找你。”
还得等半个小时!
我泄了气,只好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喝茶。
正当我百无聊奈之时,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是家里的电话。我想,一定是婆婆来电话崔问玉树的情况。我左右为难。接吧,不知道该跟婆婆怎么说;不接吧,又怕婆婆胡思乱想,担惊受怕。万般无奈之下,我硬着头皮按了接听键。
“娟,情况怎么样?”婆婆一开口就焦急地问。
“没事。”我想都没想便撒了个谎。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婆婆明显很开心。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吗?妈,你就放心吧,玉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老人家还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有事呢?”我宽着婆婆的心,自己却伤心透了:玉树是什么样子的人?奶奶也许知道,可我这当娘的,却实在是不知道!我要早知道,早教给他些做人的道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啊!
“可是不对呀——”婆婆高兴了会儿,很快便怀疑起来,“刚才那些警察明明说了,你二娘家的玉民、三婶家的玉桥、廖家的兴飞和咱们玉树都有份,他们三个都被带走了,玉树怎么可能会没事?是不是警察还没到医院?娟,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实话,千万别瞒着我!”
“妈,我没瞒着你!玉树没事,真的!”我尽力掩饰着内心的痛苦,话说得很轻松,可眼泪却很不争气,顺着两颊便流了下来。
“不,你没说实话!”婆婆像是想听坏消息似的,一口咬定我没说实话,不信地说,“玉树不可能没事,要么是他们还没到医院来抓,要么就是你没说实话!”
“妈,你想干什么啊?玉树没事不是很好吗?你不会盼望他出事吧?干吗不相信我呀?”我心里酸楚,鼻音加重,就差没放声哭出来了。
“我不管!你既然说他没事,那就叫他来听电话!”
“他去厕所了。”我有些没好气,心想老太婆也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缠夹不清,你这不是找难受吗?真是!
“那你去叫他!”
“人家大便呢,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那行,等他方便完了,叫他给我打电话,我守在电话前等他!”
“妈——”
“你不用说了,我等着呐,挂了!”
婆婆说挂就挂,根本不容我分辩。我拿着手机,呆了半天,心里叫苦不迭。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叫玉树给她回电话去!
唉!要是她老人家知道玉树已经在局子里了,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诱发鼻出血……不行,无论如何也要求得玉树平安!花钱,求人,我也在所不惜!因为这既是为年幼无知的儿子,也是为老迈脆弱的婆婆,更是为失职缺位的自己!
赵美善总算下班了。
一到茶馆,他便对我说:“嫂子,是为玉树的事吧?”
“你都知道了?”我问。
“案子由我经手呢,能不知道吗?”
“他的情况怎样?严重吗?”我提心吊胆地问。
“情况很不好!”赵美善皱着眉头道,“诱奸智障女孩,等同于强奸,强奸属于重罪,只要年满十六岁,就得负刑事责任。”
“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诱奸傻姑?傻姑那个样子,他怎么可能起那种心思?”
“我也想不明白,他们几个娃娃看上去都挺时尚的,怎么会去诱奸一个智障女孩?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几个家伙一进来就什么都交代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有哪些人,用什么办法,犯了多少次,交代得清清楚楚。那个叫赵玉民的,甚至把他前些天偷奶奶请人犁田插秧的钱去发廊找小姐的事都交代了!唉,留守儿童啊,这就是中国农村的留守儿童!”
“你说玉民偷钱是去发廊找小姐了?”我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得生生地疼,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二娘那天的无奈表情。
“是啊,他可不是什么新手,去过好几次呢!好了,嫂子,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免得你弟媳骂我不按时回家!”
赵美善说着,起身就要走。我急了,赶紧拉住他道:“美善兄弟,看在你亮子哥的面上,救救你玉树侄子吧,嫂子求你了!”
赵美善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嫂子,你这是为难兄弟啊!”
“可是美善兄弟,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玉树侄子被判刑去坐牢?他还是个孩子啊!”
“嫂子,我当叔叔的当然不忍心。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赵美善一脸的苦笑,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我都快绝望了。连赵美善都这样说,可能真没别的办法了。
“有倒是有,就怕不容易行得通。”
“什么办法?你快告诉我。”我一听还有办法可行,就像溺水的人见到救命稻草似的,赶紧一把抓住。
“去求原告苟占光帮忙。”赵美善道。
“求他帮忙?”我呆了,“这是刑事案件,求他有用吗?”
“当然有用。只要他肯出面证明傻姑不傻,那么诱奸弱智女的罪名便不成立,不是吗?”赵美善点拨道。
我恍然,不由高兴地道:“好,我这就回去求他!”
“嫂子,只要你能求得苟占光出面证明傻姑不傻,其他的事,就交给兄弟好了!不过有一条,这事得赶早。好了,我真得回去了,要不你上我家看看你弟媳去?”赵美善看了看表,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我知道,他是案件经办人,这么单独跟当事方接触,有通风报信的嫌疑,他得注意影响。我不好意思再留他,谢绝了他不带诚意的邀请,说了些感谢的话,让他走了。
目送赵美善的背影远去,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还得想办法应付婆婆,不由得头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