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点暖意,我只觉得浑身寒战。大街上穿行的车辆,一如被寒风刮得满地乱跑的落叶。在我的感觉里,这个世界,就因一个电话,便瞬间变得寒冷而萧瑟。
我抬头找了找西斜的太阳,茫然走向大街上那些乱跑的“落叶”。
刚才婆婆打来的电话,让我彻底晕了头。
婆婆在电话里说,警察到我家了,因为玉树涉嫌诱奸苟家的傻姑。警察告诉婆婆说,诱奸智障女等同于强奸,只要年满十六岁,就都得重判!
眼泪溢满我的眼眶,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大街上,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明白自己要走向何方。忽然,一声尖利刺耳的汽车制动声在我耳畔响起,一辆的士车头顶着我的腰停在了我身边。
“找死啊!”的哥探头朝我直吼。
我如大梦初觉,四下看时,见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挡住了车辆行驶。的士车后面,只这一会儿便停了一长溜十多辆汽车!
真悬!要是的哥反应稍慢,我可能就见西天如来佛祖去了。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还觉得寒战的身体,转而变得燠热无比。我赶紧趁车辆停驶,快步穿过马路,将的哥的骂声甩在身后。
一场虚惊,让我头脑清醒了不少。
实在没有想到,玉树竟会干出这种违法、丢脸的事情!苟家那个傻姑,形容那么丑陋,他竟然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这可是诱奸弱智女,是大罪名啊!我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可怕的后果,我不由得惶恐。一向以“铁娘子”自称、并以此自豪的我,终于发现自己在教育子女方面,非但不是什么“铁娘子”,简直连一个合格的母亲都算不上。我充其量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在子女的成长过程中,做母亲的竟在家庭教育上缺位、失职,我能是个合格的母亲吗?当唐局长说到留守学生的种种恶劣表现时,我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以为他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他说的不仅没有夸张,而且正一件一件在自己身上应验……
我内心既惶惑恐惧,又愧疚自责。我想趁警察还没到医院之前,找玉树问问清楚,问问那混小子,到底有没有——
我来到医院门口,见人来人往平静如常,心想也许警察还没来,我得赶紧上去问个明白。我顾不得脚痛,匆匆往楼上住院部去。
“阿姨,你可回来了!玉树他、他被公安局的人带、带走了!”
一头闯进病房,还没等我四下找人,刘军便迎头给了我一瓢凉水。
“你、你说他们、他们已经来过了?”我再次感觉一阵头晕,脚下竟踉跄了一下。我实在没想到警察的行动会这么迅速,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抢在我的前面。我哪里知道,原来警察早得到消息,知道玉树就在县城医院,早就盯上了他。婆婆见到的,是去抓村上其他几个嫌疑人的,他们只是顺道去我家通知监护人。
“阿姨,你可要想法救救玉树啊!我了解他,他应该不是那种人。他们一定是冤枉他了!”
刘军哽咽着哀求我。他急,却不知道我心里比他更急;他伤感,却不知道我心里却是伤痛。我脑中痛苦地闪过大肚子傻姑的形象,心中难过。要真是被冤枉了倒也罢了,可只怕人家没冤枉他。
“你放心吧,阿姨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像安慰刘军,又像自言自语,此时的我,心里早已一片茫然,六神无主。我坐在床沿,手里紧抓着手袋,似乎想把它撕碎,又似乎想从它里面挤出水来。
想办法?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阿姨,不要管我,赶紧去公安局救玉树呀!”刘军急了,高声提醒我。
“对呀,去公安局呀,坐在医院里干啥?”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呼地站起身,拔腿便走。
我想起一个人来,那人是公安局刑侦科科长,名叫赵美善,是亮子的铁哥们儿,我怎么不去找他帮忙呢?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给赵美善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赵美善很爽快地答应了,但却要我等到五点之后,他眼下还在上班呢。
我看了看时间,才四点半,还有半个钟头。虽然只有半个钟头,可我却等不及,急得团团转。玉树以前不是没犯过错,也没少犯大错,拿刀捅伤同学,喝农药,每一件都让人心痛,心焦,但我都觉得,以前再怎么着,也没眼下这般心痛和焦虑。为什么?因为这是诱奸弱智女,等同于强奸,是重案,那可是要坐牢的啊!
我实在等不及,打车去公安局附近找了家茶馆,一边眼看着手表,一边瞄着公安局大门口,等着赵美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