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婆婆正说着,我按着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天动地,吓得我扔烫手山芋似的缩回了手,看着电话发呆。婆婆见状,竟抢先拿过话筒,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玉树打来的,跟他奶奶说他在医院帮我照看刘军呢。我听得明白,忙向婆婆要过电话,先说清楚自己回不了医院了,再仔细交代他怎样照顾病人,末了问道:“玉树,是刘军叫你往家里打电话的吧?”
玉树沉默了半晌,说:“是的。他说,你们不见我回家,一定会担心我,所以——”
“我就知道是人家教你的!”我想起那个懂事的孩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要是自己的孩子能像人家的孩子那样,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妈,对不起——”
玉树竟然也会说对不起,这倒怪了。不过,我心里总算好受多了,说:“玉树,多向刘军学习怎么做人,啊!你呀,这么多年的学都是白上了,既没学到知识,又没学会做人!”
“娟,别怪玉树了,他晓得打电话回来就千好万好了,你就知足吧!再说了,他这不是在医院帮忙照看刘军吗?你也不用找你老汉了,我也不用给玉芊打电话了!”婆婆高兴起来。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今晚算是可以放心了,但明天呢?就我这脚,明天能去医院吗?要是不去,难道叫玉树继续留在医院?我能放心吗?
婆婆许是见我面带愁容,问道:“娟,怎么啦?还不放心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挂了电话,说:“我在想,我脚这样了,明天该怎么办?”
婆婆点了点头,说:“不有玉树帮忙看着吗?”
我苦笑着,只是摇头。婆婆安慰道:“我叫玉芊去帮他。”
“妈,你再不要提玉芊!这事我来想办法,啊!”
婆婆还想说,却听苏芬回来了,我赶紧叫进来,问:“情况怎样?”
苏芬笑着说:“总算没辱使命,一抬出姐的面子就把董婶给镇住了。”然后她笑话说,董婶也有奈何不了细娃的时候。我问怎么回事,苏芬笑道:“她不是在家收拾人吗?把玉梁脱光了裤子绑在凳子上打,吓得其他几个哇哇乱哭,她听了心里烦,就将另外五个一起罚跪打屁股。可玉甜挨打挨怕了,钻进床底下硬是不肯出来,任她怎么施法,都没用。呵呵,真是好笑!”
我不悦地道:“芬,你就该帮忙把玉甜弄出来,那娃娃性格有问题,怪可怜的。”
苏芬冷笑道:“姐,我能帮她弄出来嘛?弄出来挨打?真是!”
我呆了呆,苦笑道:“你说的也是!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孩子经!她怎么肯听你的劝?说来听听。”
苏芬笑道:“她哪是肯听我的劝?是她老毛病又犯了。”
我奇怪地道:“她什么老毛病又犯了?”
“心动过速。”秦老大接嘴道,“那毛病发作起来,呼吸不畅,会死人的。”
“对对对,就是那样!”苏芬点着头,学着呼吸困难的样子道,“就这样子。我看她出不了气,扪着胸口,一副要死的样子。就劝她上床好好歇着,然后就回来了。”
“她没什么事吧?”我有些担心。
“没事。”苏芬不以为然地道,“也巧她发病了,不然,鬼知道她会打玉梁到什么时候。”
“我还是不放心,得亲自去看看!”我说着,就要找筒靴出门去。
苏芬冷笑道:“姐,我看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个儿的事都没管好,你管她家的事干嘛呀?”
我耐心地道:“芬,话不能这么说。邻里乡亲的,咱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在床上吧?”
“既然是这样,还是我去吧!”秦老大说着站了起来,一手提了药箱,一手拿了电筒,就要出去。
“对对对,秦老大去最合适,你是医生,能治她那老毛病。我姐什么都不是,去了也白搭!”苏芬笑道。
我们正说,公公煮了荷包蛋端来,说:“先别急着去,吃了宵夜再说。”
苏芬显见得饿了,一见宵夜,忙接过一碗道:“可不管你们了,爱去就去,我可先吃上了!”
我犹豫了一下,对秦老大道:“秦医生,那就先吃点东西再去。”
秦老大也饿了,点了点头。公公煮了五碗宵夜,一人一碗,见者有份。我侍侯婆婆先吃了,自己再吃。吃完之后,秦老大去董婶家,婆婆疲倦了,要睡。苏芬也撑不住,回家带孩子去了。公公则在堂屋用沙发拼了一个地铺,抱了床棉絮打算和秦老大挤着打盹。秦老大不久就回来了,看上去满肚子气。我问怎么了,他冷笑说:“我就没见她这种吝啬的人,只准给她急救,却不准给她用药!”原来,秦老大去时,董婶的情况已经好了些,秦老大给她做了急救,要开吃药,她却不肯,说你开可以,我不付钱。差点没把秦老大给气死。看病贵。跟婆婆一样,董婶得了病也是能拖就拖,舍不得花这些所谓的“冤枉钱”。
我见众人都安顿了,这才上了婆婆的床,却不敢睡,眼睛盯着盐水瓶里的液面,想着心事。
我想起了玉竹,心里滴着血,眼里流着泪。我想既然李远龙回来了,明天就算爬,我也得爬到李家去找找线索。也许这是唯一的一点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