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桢说着,又猛地灌了一口烈酒,那灼人的温度明明炙热的紧,可是心却一直一直往下坠落,不断坠落,直至跌落一片漫无边际的火海中,狠狠地焚烧着他,五腑六脏剧烈的疼痛着。
“可是……儿臣到现在才知道,错了,原来从一开始便错了,他所谓的冷漠、他所谓的绝情、他所谓的责骂里,还带着对儿臣的爱,他只是在以他的方式保护儿臣。”
“呵呵……”说着,李桢低低地似自嘲的笑出了声,最后,既然越笑越大,笑得整个人都剧烈咳嗽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还依旧笑着,与此同时,还不忘自顾的饮了一口酒。
长歌终是未曾走过去。她知道他此刻定然想一人独处,心底压抑着很多话要宣泄而出,当即转身,走出了暗道。
长歌踏出寝殿,望着此刻淅淅沥沥的大雨,心情却也跟着一片阴霾。
世人皆说酒解千愁,长歌也曾好奇的试了一试,除了有些辛辣之外,并无用处,甚至她还为此头疼了一天,其实那都是惑人惑已罢了。
这酒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想到李桢喝了这么多酒,长歌迟疑了一瞬,终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往东宫厨房而去。
长歌在丹霞山,凡事皆是下人照料,哪像现在这般照料他人,望着手中做好的醒酒汤,不免有些感慨。
感慨过后,却也未曾迟疑,端起碗,便往李桢的寝殿走去。
长歌刚走进寝殿打算去往暗道,却不料,此刻,李桢正从暗道内走出。
他醉眼迷离,脚步虚浮无力,脸上荡漾出一抹像熏染胭脂般的绯红,靠在墙壁上,朦胧地见她手中端着一碗汤而来,微微怔了一怔。继而,唇角荡起一丝雍容淡浅的微笑:“这是做给我的吗?”
“嗯,这是醒酒汤。”长歌步到他跟前,将汤端给他,神色淡淡道:“你喝了它会舒服一点!”
李桢低头望了一眼那冒着滚烫热气的醒酒汤,却是未曾伸手接过,附而抬眼紧紧望向长歌,双眼深邃炙热,那目光仿佛要将人给生吞活剥了般。
长歌被他望了有些不自然,她收回半空中端着碗的手,突地,李桢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巨大阴影笼罩而下,低头便往她的嘴上吻了下来。
淡淡的洒香传入鼻尖,长歌心没来由地一慌。
在李桢快要亲上她时,她念了法,整个身体凭空消失,在不远处渐渐浮现出身形起来。
怀中的女子骤然消失,李桢眼底多少有些失落,再次抬眼之时,已然恢复平静,面上似饱含了天大的委屈地质问她:“长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长歌又气又羞,本欲问罪于他,对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彻底怔忡住了。
李桢醉酒了。
这是长歌此刻脑中闪过的唯一想法。
不然,以李桢平日沉稳内敛的性格又怎会问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长歌颇有些头痛抚额。
知他此刻喝的有些晕头转向,脑子不太清醒,是以,耐着性子哄道:“你乖乖喝完这碗汤,我便喜欢你了!”
“喜欢?”李桢低低轻喃了一声,似在回味她的那句话,双目骤地灼亮。
“真的吗?”他扬起着那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庞,笑眯眯地望着她,然后走到她面前,低头望了一眼她手中端着的汤,二话不说一口饮尽。然后,将空空的碗在长歌面前倒了倒,滴水一剩,面上有些洋洋得意道:“我喝完了……”
对他这般小孩心性,长歌不禁轻笑,伸手将空碗接过,却未曾想李桢已将侧脸凑到她面前。
长歌狐疑地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李桢见她不为所动,又将脸凑近了一分,还不忘调整下巴的弧度,将最为完美的轮廓摆在她面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亲……”
长歌面上有丝丝愕然,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李桢见她仍不为所动,转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狠狠瞪向她,红了眼:“你说过,我喝了醒酒汤,便会喜欢我的,你言而无信。”
李桢醉得不轻,李桢真的醉得不轻。
长歌下意识地抬手去探他额头,不料,李桢一脸嫌弃地推开她的手,负气的走至床旁,准备脱衣睡觉。
脱了外衣又觉得不对劲,转了回身,将长歌手中端的碗给拿下,然后,对着长歌身上束缚起的腰带开始脱了起来。
长歌还未在他说变就变的情绪中反应过来,见他竟然伸手扯她腰事,脸色微变,一手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已有些怒意:“你做什么?”
李桢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瞥了她一眼:“脱衣睡觉啊……不脱衣服怎么睡觉啊?”
长歌深蹙了眉:“睡觉,你脱你自己的便罢,为何还来脱我的?”
话刚出口,长歌又觉得有丝丝不太对劲。
“哦……脱自己的啊!”李桢恍然大语了一声,说完,收回手,低垂下头,竟然又开始悉悉索索地脱自己的衣服起来。
外衣早已脱落,里衣也被他给褪下,李桢马上伸手欲解自己的裤子。
见他醉得无可救药,长歌素手微翻,打算用捆仙绳把他绑在床上直接了事,李桢正欲脱裤子的手却又突地滞住了。
似想到一个很严重的事情,李桢有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底的轻蔑几乎令长歌暴怒。
“我脱完了,万一你偷看我怎么办?”
偷看?
呵呵……
她是长歌,那个遇事处变不惊、宽宏大度、稳如泰山的长歌,又怎会因为李桢小小一句,而生气,而恼怒呢?
所以,次日,当李桢听到要抄写五百遍兵书,来抗议之时,长歌几乎没有迟疑的反驳:“没有理由。”
李桢张了张嘴,再次堵得哑口无言。
昨晚,见长歌拂袖而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自掘坟墓。本想借着醉酒将两人关系拉近一番,却未曾想……真是防不胜防!
桌旁上,李桢眉头紧蹙,望着这怎么也写不完的兵书,再次放下了手中笔墨。
不远处端坐着的长歌不由抬起眼梢,淡声道:“怎么又停下来了?”
李桢眼眸微闪,微微雅笑道:“我只是奇怪,平日里这个时辰,下人应该将做好的糖栗子递过来了才对,怎么,今日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长歌又岂会不明白他这顾左右而言其它之意?
以李桢往日性子,那群婢女又哪有天大的胆子敢不按时端来,今日迟迟不见踪影,想必,是得了他的授意。
“不吃也罢!”长歌淡淡一笑,云淡风轻道,“你只管抄你的兵书便是。”
“可是,若是我想用它来贿赂于你呢?”李桢不缓不疾地站起了身,这贿赂二字那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他抬步走到她的面前,稍迟疑了一瞬,才继而道:“昨晚,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妥之事?”
长歌瞳眸微睨、想到他脱衣的速度,言语淡然:“没有!”
“没有。”李桢眼眸微动,了然点头:“那便是了!”
长歌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
“因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妥之事,所以,你才罚我抄书的对不对?”李桢将缘由给理了一遍,“莫非我对你……”
长歌蹙了眉,截断他的话:“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啰嗦!”她豁然起身,抬步离去,却未想,在起身的瞬间袖中的玉佩滚落了下来。
李桢眼眸微微一凝,俯低身形,捡起那块玉佩,细细打量。
长歌脸色微变,一把便将那块玉佩夺过,见其完好无损,那颗悬着的心才微微松了口气。
李桢目光紧紧落在那玉佩上,声无起伏道:“这玉佩对你便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吗?
长歌也曾无数次反问自己。
然而……纵然她一次次的反驳,却也不得不承认,很重要。
无论是这玉佩,还是与她拥有着同样一块玉佩的主人,从前之事,她虽忘得差不多了,但……那颗源于本能的心对于过往还是忘不掉。
纵然……或许那段记忆并不令人快乐。
“这与你无关。”长歌有些冷漠的回答了一句,收回玉佩,刚欲转身离去,突地,一名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
长歌心猛地一沉,抓住李桢手腕,一手将他往她的方向一拉,一手往那名黑衣人挥去,在掌风要落到黑衣人身上之时,来人扯下了自己的面巾,沉声道:“是我……”
此人不是别人,他正是李奇。
对于他大白日以蒙面刺客的形式出现在东宫,李桢不免有些意外。他沉声道:“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李奇面色温和,却未曾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款声道:“你便不请我喝杯茶?”
这李奇倒是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他原以为李奇大白日的出现,定然有什么要急之事,如今,显然不是。当然,也不排除他想故弄玄虚的成份。
李桢微凝了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可惜,并没有。
“请!”他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走至桌案旁,拿起杯盏为他轻轻了一杯茶。
李奇也不客气,拿起杯盏便将茶一口饮尽,未了,才道:“我已经帮你收集好证据,最晚明天,郑家这些年所犯的罪证便会全部交由宗人府。”
他顿了一顿,继而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必须知道,四皇子李翰不是当朝皇帝的亲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