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就这么放弃……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
长歌咬紧牙关,努力地搀扶起身,却一次次地摔倒在地,最终,她放弃了起身,选择用手肘挪动着身体前行。
终于她到了山顶。与山峰下的彻骨冰寒不同,这山顶是一片滔天的火海,热度几乎能在瞬间将人焚烧成灰烬,不多久,长歌便已经热汗淋漓。她抬眼望去,火海之中,满是尖锐的长刺,足足有二十厘米高,根根锋利无比,寒风吹过,发出叮叮的声响。
从前她来之时并没有见过这片火海。长歌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艰难地站起身,遥遥望着蔚蓝的天空,凝声道:“父神,你听到了我的话对不对?是不是我过了这片火海,你便会救无忧?”
四周除了那寒风呼啸的声音,再无任何声音。
长歌低垂下头,定定地望着不远处那熊熊烈火,她双手紧紧攥住,脱下鞋,抬步没有丝毫迟疑地踏进了火海。
烈火焚烧身体,血液仿佛在那一瞬之间停滞不前。彻骨钻心的疼痛从脚心传来,有锐物刺入体内,长歌顷刻煞白了脸。
她额头上细汗不断地下落,身体因疼痛止不住地轻颤着,她死死咬住牙关,一步一脚印地往前走去。
有苍老年迈的声音透过遥远的天际徐徐传来:“生死自安天命,你又何必逆天而行?”
唇瓣有血溢出,长歌没有犹豫地伸手拭去,脚心几乎要被利刃狠狠贯穿,身体也开始难以承受这灼心的热度,她艰难地开口:“我只信人定胜天!”
那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可知这是什么火?”
“天渡火!”上古天地初生之时,太阳所遗留下来的火。这火不死不灭,纵然是仙山上的天泉水也无法将它浇灭。长歌拔出刺入利刃中的脚,正抬步,一道烈火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挡,脚腕似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然后用力一拖,长歌一时不备,身体往前一扑,摔倒在地。
无数利刃刺入身体,空气中霎时浮现一丝浓烈的血腥之味,长歌忍不住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身体被一个强而有力的爪子拖着强行。
四周景色如走马观花而过,尖锐的利刃划破肌肤,长歌脸上渗透出冷汗,渐渐浮现出死灰般的惨白,她想反抗,然而,她每次想施展法力,那长相似牛头马面的怪物,就将她狠狠往旁一甩,撞入铁刺,长歌的胸襟仿佛渗出了血。因速度过快,她甚至感觉到了她浑身的骨头被生生的折断。
烈火无尽的焚烧着,很快空气中就飘散着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长歌仿佛感觉到灵魂慢慢地被抽离了,身后几乎痛到麻木的没有丝毫知觉。她仿佛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澄澈的眼中开始变得涣散,那是一种绝望的惨然。
她无力地轻阖上眼,任由那熊熊烈火烧着她的头发,烧着她绝美的容貌,烧毁着她所有的一切。任由那牛头马面的怪物如何戏耍玩弄与她,她仍旧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像是……就像是逝世了一般。
那怪物呜呜地叫了一声,见长歌不动了,没有丝毫反应了,他没有游玩了兴趣。
他慢悠悠地挪动着步子,走到长歌的面前,俯下身子正欲一口将她吞噬入腹。电光火石之间,长歌霍然睁眼,眼底杀意顿现,她没有丝毫迟疑,袖裳下一只剔透锋利的匕首脱颖而出,对准着那怪物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那怪物仰天嘶叫一声,一脚在长歌腹中踩下,长歌噗地一声,身体往前一躬,吐出一大口血。而是,就是这般的她,还有力气再次狠狠将剑刺入怪物的胸膛。
“你去死吧……”长歌眼底杀意顿现,她嘶哑着嗓子开口,她将匕首拔出,妖怪顷刻化为了灰烬。
周遭的火与铁刺消失得一干二净,长歌浑身是血的无力瘫倒在地下,她平坦着身体望着上空,只觉得原本蔚蓝的天空,渐渐变成了血红,刺目的血红。
无需猜想,她的身上现在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连脸大概也毁容了吧?
长歌唇瓣泛起一丝笑。她休息了一瞬,匀了匀身上的力气,翻转了身,一步一血印地往前方爬去。没多久就爬到了埋葬父神的所在。
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衣冠冢。
长歌晃了晃已经模糊不清的视线,她颤抖地伸手扶住地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站起,然后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个头:“长歌请求父神救救花无忧!”
有深沉雄厚的声音幽幽开口:“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得了你!”
长歌未答,再度起身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长歌请求父神救救花无忧!”
唉……
男人轻轻地叹息声响起:“罢了……罢了……这或许就是天意。我就为你亦为了我儿,破一次先例。我虽为上古天神,奈何,早已身死,我的躯体已经汇入了五川四海,纵然有心,怕也无能为力,当今世上,唯一能够救他的便只有你!”
长歌霍然抬起头:“我?”
“不错,正是你!”男人凝声道,“当年,你跳入万川河,之所以能够重生是因为无忧将神髓交由了你,若你能归还,他五神归位,自然也就能活下来。不过……”
话到一半,他又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长歌轻声开口。
“你的修为就再也回不到原初,只是勉强能化形而已。你的容貌也会因此衰竭,再也无法修复。更甚是,他的神血因与你的彼岸之心融合在了一起,你一旦落泪,他便会痛苦不已。”
“只要能救得了他,别说只是毁了修为,没了容貌,就算是我的性命也可以!”长歌重重磕了个头,“多谢父神解惑,长歌就此拜别!”
长歌虚弱地站起身,然而,她还未站稳,脚下蓦然失力,她又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现在以你的伤势,你又如何能行走?我送你一程!”父神沉声开口,长歌还未来得急感谢,狂风吹来,她身体被劲风一卷,待在睁眼,她已经站在了李桢的身旁。
看着那坐在雪地中闭目沉息的男人,长歌唇角泛起一丝笑:“无忧,我终于找到救你的方法了!”话说完,长歌身体徒然一软,蓦后倒地。
冷,史无前例的冷,长歌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她紧紧缩着身体曲卷成一团,想用法力驱寒,可是,体内的灵力却空空荡荡的,像被什么一洗而空,提不起半分力气。
“好冷……”长歌忍不住用双手搓了搓臂膀,可是她一动,滔天的剧痛就如同潮水涌了过来,紧紧包裹着她,令她难以透气,她下意识地就睁开了眼。
不知不觉,已入深夜。鹅毛大雪依旧飘零而下,将整个夜晚照耀成银装玉彻的模样。厚厚的积雪几乎已经将他整个身体淹没,长歌艰难地从雪地中抽出身体,转首,望着李桢仍旧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这才松了口气。
她艰难地爬到李桢的跟前,手触碰他冰凉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借力坐起身,强忍住身上的疼痛为他扫了头上,脸颊上、衣裳上的白雪。
她轻轻将头靠在李桢的肩膀上,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无忧,我们许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安静的待在一起过了!”
寒风吹过,长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身体下意识地往李桢怀中靠近了几分,可是,仍旧抵挡不了那渗透人心的寒意。可是,此刻,长歌的心是静的,是暖的!
她伸出冻得铁青的手接住了雪花,微微笑道:“你说这雪下得有多美啊!”那雪在她手中转瞬即化。长歌眼睫轻颤了几下,她垂下手,黯然道:“可是再美又如何?它终究会回到它原本的轨道!”
眼眶中一滴泪水掉落在地,长歌在李桢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答应我,若是醒了,好好地活着,还有……彻底将我忘了……”
彻底将我忘了……
好好地活着,还有……彻底将我忘了……
魔界,床榻之上,那一袭黑衣倨傲的挺拔男人霍然睁眼,翻身而起,他俊美的脸颊上浮起一层冷汗,似乎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再旁守护着的季栎见状立即款步上前,他轻声询问道:“尊上,可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花无忧黝黑无波的眸子轻轻望了他一眼,沉浸了一瞬,才声无起伏道:“我没事!”
季栎了然地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花无忧掀被而起,许是因为他的力道过大,又不慎扯到了胸膛的伤口,痛意席卷,他不禁蹙了蹙眉,那双好看的眉眼紧皱成川,状似无意的问道:“自从与天族大战之后,我当真再也没有离开过魔界?”
季栎抬首望了一眼花无忧,再次点了点头:“是的!属下绝对不敢有半句谎言!”
花无忧轻抿了唇。
这一段话,自从他醒来之后,就已经问了不下三次了,可是,明知道答案,不知为何,他心中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给遗忘掉了,而这事与他昏迷的这段期间有关。
季栎恭恭敬敬道:“许是尊上近段时间休息不是很好,所以才会产生了幻觉,属下待会就去开些静气凝神的药来给您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