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你未达目的,如此不择手段,甚至不喜用自残来博取李桢的同情与好感,若说要怨,这一切也根本就是你咎由自取!”
长歌毫不犹豫地拂开潋滟握住她臂膀的手,潋滟一个不稳,跄踉了几步跌落在地。她“噗”地一声,又吐出了一大口血。
长歌素手凭空一握,一把剔透的宝剑架在她脖颈之上:“花无忧也好,君临也罢,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你争,如今更是不可能。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现在,我对君临只有满心的怨恨,我甚至恨不得能够亲手手刃了他!”长歌语气骤然一厉,将剑猛地往门外一指。
“尊上!”一道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奈奈的声音。
长歌身体轻颤了一下,转首,便见李桢正站在门口,而她剑尖所指的位置正好对在了他的胸口。
四目相对,长歌第一次觉得李桢深幽的瞳孔仿佛看不到尽头,她不知他何时来的,也不知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她的心中没有起,没有伏,更没有丝毫被撞见的恐惧与慌乱,她只是如以往般的淡然,甚至淡然到了出人意料的寡淡。
潋滟脸色微变,似乎也没有料到李桢会在此刻过来,她脸色慌乱了一下,却也在瞬间恢复如初。
“尊上!”她虚弱地叫了一声,想起身行礼,却发现四肢无力地提不起一丝力气。
“你受伤还没有恢复,无需多礼!”李桢移开目光,抬步走到潋滟的身侧,将她打横抱起,语气温柔道:“才刚刚苏醒过来,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若是因此加重了伤势该怎么办?”
君临从未曾如此用温柔的神色对过她,潋滟眼圈泛红:“我……”
“别说话!”李桢微笑地将她的话给截断,轻声道:“我都懂,我送你回去歇息!”话音落地,他抬步就往门口走去,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突然地顿住了脚步,声音已冷,却是未曾回首:“想要亲手手刃我的人很多,可是能将剑架在我脖颈上的人却从来没有,你,我随时静候!”
长歌身体僵硬了几分。话落,李桢已经抬步离去。
深深的长廊处仿佛走不到尽头,夜色之中,男人的面色隐藏在整个阴影之下,看不清任何神色。
潋滟有些贪恋地靠在李桢的胸膛,呼吸着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馥郁兰香,纵然她知,李桢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他在与凤长歌置气,可是,她不在乎,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不在乎他拿她当做气凤长歌的筹码,她不在乎他心底根本就没有她,她在乎的,只要他陪在她身边就好!
她多么希望这条长廊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可是,念想终归是念想,在美好的梦也终究有苏醒而来的一天。就在潋滟满心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时,李桢终于顿住了脚步,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我去叫季栎过来,看看你身体的伤势!”李桢低沉着声音开口,潋滟瞬间醒神,在李桢转身就走的时刻,瞬间拉住了他的手臂。
“尊上……”她轻轻地唤了一声,想叫他留下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桢顿住脚步,回首望着她,面上微微泛起一丝笑。他弯腰为她盖好了棉被,温和道:“我去叫季栎,你好好歇息!”
这温柔的举动来得措手不及,潋滟幸福的有些眩晕,神色微微恍惚了起来。就在这瞬间李桢转身走了出去。
李桢出了房门,正好看见夜色之下一袭蔚蓝长衫的男人正立在院子中央,单薄的身躯被冷风吹灌着有种莫名的寂寥萧瑟之感。
“尊上!”男人微微行了礼。
李桢轻轻嗯了一声,面色寡淡,似乎对白倾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在这魔族中与他们相处数百年,白倾对潋滟的情谊他又岂会不知?
当初他还是人间帝王之时,几乎命丧黄泉,是他们四人将他从鬼门关拉上来的,还辅助他坐上了魔界尊主之位,若说情分自然超过了上下之级。
他缓步走到白倾的面前,淡淡道:“潋滟身体不适,你进去陪她吧!”
白倾望了一眼屋内昏黄烛光之下透出了朦胧倩影,知李桢是想为他创造与潋滟独处的机会,然而……
“潋滟此刻恐怕最想要人陪的,是尊上!”白倾苦笑了一声,朝李桢轻轻作了一辑,恭敬道:“还是属下去叫季栎过来吧!”
李桢凤眸深深地凝视着他:“那你该知道,我想要陪的却并不是她!”
白倾身体僵硬了几分,李桢却未在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离去。白倾倾直了身体,遥遥望着不远处的屋子,沉浸了一瞬之后,终究走了进去。朱红色的油漆门后,一袭黑衣冷艳的女子慢慢靠着门滑落了下去。
白倾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之色,他低头望着瘫倒在地的潋滟,嘶哑着嗓音道:“你都听到了?”
潋滟苍白着脸,闭目不语。
白倾走到她跟前,将她打横抱起,放入在不远处的床榻上,动作温柔地为她盖上了被褥,轻声道:“你才刚刚能化人形,不宜走动,我会在这里陪你。”
“白倾……”潋滟睁开眼睛望着他,嗓音嘶哑的仿佛尖锐的石子摩擦缝隙,听了令人莫名的揪心。
白倾望着她。
潋滟想说些什么,然而,望着他那双带着深沉痛苦的眼睛,终究止住了声,她侧转了身子,背对着他:“我困了,你出去吧!”
白倾手中动作微滞,刚才那一瞬,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定会想往常那般叫他不用在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可是……潋滟……还未看到你幸福,我怎么忍心怎么可以放弃?
白倾沉浸了许久之后,才哑声说了句:“好!”。他站起身,望着她的侧颜,柔声道,“今晚我会在外面守着你,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叫我!”
潋滟身体轻颤了一下,刚想说不用,白倾的脚步声便已经徐徐响起,直至,渐行渐远。
时间转瞬即逝,顷刻已经到了午夜时分。床榻上,长歌脑海中不断盘旋着潋滟所说的话,在回放着李桢抱着潋滟离去时的决绝模样,整夜辗转难眠。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会因为他心情起伏不定,当真可笑。长歌唇角勾起一丝惨淡的弧度,她霍然睁眼,索性起身,将那恼人的一切抛开。
长歌随意拿了一件外套裹身,走到窗旁,推开窗,明亮的月色如霜华倾泻而下,照耀在窗外不远处的池塘上泛出屡屡波光,夜色寂寥,冷风透窗而入,吹在脸颊上冰冰凉凉的,困意也少了一大半。
近些日子,她腹部越发的明显了,长歌甚至还能感觉到里面的微弱生命在她腹中蠕动。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覆上小腹,声音落寞而缥缈道:“在这里,我剩下的怕也只有你了吧?”
腹中胎儿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双腿轻轻地动了几动,长歌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恰在此刻,房门吱呀的一声被人从外推开,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长歌眉头紧蹙,转首,便见一袭黑衣挺拔的伟岸身影摇摇欲坠地走了进来。
夜色下虽然看不太真切,但长歌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男人显然喝了许多酒,意识已经开始恍惚了起来。
这是长歌与李桢相识这么久,第二次看他喝得烂醉,第一次还是在他为东宫太子之时。
“长歌……”李桢嘶哑着嗓子开口唤了她一声,那语气中饱含着苍凉的苦涩与懊悔的痛处,他步履跄踉地走上前,一把便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给揉入他的身体里面。
长歌身体瞬间僵硬了几分。
李桢将头深深地埋在她颈间,带着卑微的乞求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我好爱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你才肯回到我的身边!”
长歌心紧揪在一起,她面上却是无动于衷的冷漠,仿佛,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举无轻重的陌生人。
“不可能了李桢!”恍惚之中长歌听到了自己冷漠开口,“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李桢身体瞬间僵硬似铁,无形之中仿佛有人拿刀深深割据着他的心脏般,他嘶哑着嗓音道:“为什么我们会走上这一步?为什么在短短一息之间所有的就全都变了?变得让你如此憎恨我,变得让你如此厌恶我,甚至恨不得亲手杀了我?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长歌唇瓣勾起一抹苍凉的笑意,“李桢你问我为什么?”
长歌眼眶之中浮起水雾,她高昂起下颚将它生生迫回眼眶,再深深吸了口气,待许久过去,心情稍微平复之后,这才极力压抑住自己颤动的声音,道:“东华是不是你杀的!”
李桢感觉到浑身血液在那一瞬间突然停滞不前,连带着那酒也清醒了几分。手脚却诡异地变得很凉很凉。
长歌推开他的身体,澄澈的眸子冷落无霜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东华是不是你杀的?”她的声音不太冷,可是那眼神却冷到了骨头里。
李桢的脸霎时变得煞白,他黝黑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像含了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唇瓣轻启,却吐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