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微微垂下眸光,又转回首:“李桢,你可知我从来都只是将你当成我的徒弟而已。”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在努力!”李桢墨黑的瞳仁定定的看着她,“就像当年喜欢东华的你一样,在努力着!”
长歌身体轻轻一颤,轻轻的张口,可话至嘴边忽地消失了。
四周陷入一片静谧。
许久,长歌才开口,声音飘渺道:“你可知当年我为何会喜欢东华?”
李桢静静地望她,不语,静待下文。
“因为他背后有一株并蒂莲花,而那株并蒂莲与花无忧背后的极为相似,当年的我,纵然记不起花无忧,纵然记不得他长的样子,却还是本能地,本能地因为那株同花无忧背后一样的并蒂莲,而喜欢上了东华。”
她知这一句话有些残酷,然而,却是事实。
不知为何,李桢心头徒然生出一种悲哀。他低垂下头,淡淡地道:“你与我说这些又是为何?”
“花无忧在我心中任何人也无法替代。”长歌语声铿锵有力,“我与你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李桢仿似受到了什么重创,身体轻轻往后一仰,望着面前那道清雅纤瘦的纤影,他唇角微荡,低低地低低地轻笑出声:“这句话怕是这段日子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多的,他仿佛都快记不清了!然而,那痛意怎的到现在还丝毫不减?
他目光如炬地望着她:“你可知花无忧已经死了……”
长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色。
冰凉的话一字一句从背后响起:“无论你怎么伤心难过,他也不会在回来,他也不会感念到你悲伤,难过、痛苦、喜悦,也永远不会在出现在你面前。”
李桢伸手将长歌掰到她面前,面对着他:“他为你舍生忘死,你生生世世记得他……那我呢?我也曾多次为你九死一生,难道,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吗?”
李桢抓住长歌的手抵在了胸口,捶打了起来:“这里也会滴血、也会疼、会痛!”
长歌脸色白了几分,一把推开他,怒斥道:“够了!”
被突然地推开,李桢一个踉跄,撞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桌案,桌面上放在边缘的茶壶砰地一声跌落在地面碎得四分五裂。
长歌蹙起眉,冷冷地望着他,言语深沉而严厉:“你若再敢这般不知羞耻,恣意妄为,今日,我们师徒情份就真的就且做罢。今后你无论是生是死,皆与我凤长歌无半分关系,我心再也不会软下半分。”
李桢身体止不住地轻颤了一下,纵然他掩饰得很好,却还是细微地落入到了长歌眼中。
长歌眼底划过一丝不忍,很快,又被她敛得一干二净。
李桢垂下眼帘,沉默片刻,这才抬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拿出了一个药丸递到她面前。
长歌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却并未伸手接过。
许久许久之后,李桢才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长歌,缓声道:“这是可解蓬莱山禁锢的解药,吃了它,你的法术便会恢复了!”
长歌微怔,已见李桢拿起她的手将药瓶递了上去,接着,松开,轻垂下眼,漠然转身,往外走去。
房门骤地打开,与此同时,屋外有大量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响起,往一个地方匆忙赶去。
李桢神色微凝,抬眼,发现西方的天空浮起一大片怪异的蔚蓝,有大量的纯净灵气涌动。
归元……
显然长歌也注定到了!
她踏出屋外,与李桢相视一望,疾行朝那方向而去。
……
海滩上,一袭墨绿的中年男子屹立在半空,发与衣随风摇曳着,他的下方乌泱乌泱站着一大片人,身后是高于千丈的海水,几乎只要他挥袖之间,那滔天海水,便能将海滩对应的岛屿淹得一干二净。
中年男子冷冷望着下方那一袭鹅黄衫的女子,视线在顺着她落在了此刻站在他旁边的那一袭黑衣男人身上,怒声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男人目光幽邃,轻抿了唇。
水君微眯起眼,又回首望向厉桐,沉声道:“妖孽,我不知你为何要夺归元,识相的,就快点将归元交出来,否则我别怪我水淹了你这蓬莱山。”
“哼!”厉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眼底轻蔑昭然若揭,“狂妄!想要归元可以啊!就看你有不有本事来夺了!”
水君何曾受过这般挑衅,对象居然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当即怒及反笑。
他懒得多说废话,伸手捻诀,口中咒语如金光闪闪的字徐徐吐出,那身后数丈的海水像受到了什么蛊惑,顷刻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像山洪坍塌吞噬而下。
眼见那海水顷刻要将地面淹没,厉桐眼眸微沉,将手中的归元丢入半空,双掌结印,由轻渐转为复杂,速度由慢至快。那归元猛地绽放出一道异样的蓝光,霎时,三四条赤金色的巨龙从归元飞啸而出。
刹那,天地风云变色,那些巨龙目光利刃,仰天狂吼了一声,山摇地动,摆动着龙尾如闪电而去。
那些巨龙钧是前任龙君所化,死后便由新任族长将元神封印在归元之中,他们的法术虽没有活着的时候那般强大,但亦不容小窥。
如今,厉桐竟然将他们全都放出,显然是想用他们的元神去堵住那滔天海水。那条巨龙的元神虽法力无穷,但若遇水则会变得疯狂,六亲不认。
“祖宗!”水君望着头顶盘旋的那几条巨龙惊呼了一声,瞬即又对着厉桐咒骂了一句:“卑鄙!”
蓦地,念咒,那即将落地的海水似有了意识,又倒带了回去,砰地一声,又重新落回到了海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水君冷冷地望着厉桐,怒声道:“妖女,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用我们水族的归元?”
归元从半空中骤地落下,落到厉桐手中。厉桐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轻描淡写的:“会用又有何难?我还知道如何将它毁了呢……”
一听要将它毁了,水君脸色又沉了几分:“若我未看错,这归元于你根本无用,你盗取归元,究竟有何阴谋?”
厉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似说一件轻松得不得在轻松的事了!
“这与我是无用,不过却于你们水族有极大的用处,若是没有归元,怕你们南海那一干生灵都得玩完吧?”厉桐整好以暇地望着他,轻蔑道:“若我说,这就是我的目的呢?“
水君怒不可揭:“我们水族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
“住口……”厉桐仿佛被抓住了痛脚,眼中骤地一厉,冷声将他的话给截断。随后,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瞬间又恢复如常。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似想到了什么,转身,望向身旁那长身玉立的男人,软软地倒在他怀中,轻声道:“驸马,这些人我不喜欢,你说,该将他们如何呢?”
不错,这李桢正是季栎假扮的。
那日,他与李桢一同进来,李桢被招为驸马,而他,便假意被抓入牢房。
这蓬莱山的牢房虽不怎么样,但那日子也算是安详静谧。不料,好景不久,三日都还未到,这身份的本尊突然出现,叫他李代桃僵。而牢房内原本是他的位置则由真正的厉玄所替代。
这厉桐公主当真是缠人得紧,季栎略感丝丝不耐,对这份苦差事真是叫苦不连。
他对这水族没多大好感,见厉桐问了,是以,附和道:“既然桐儿不喜欢,便将他们杀了,眼不见为尽!”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往外抽了一抽,不想,还未抽出几分,又被厉桐给紧拽了回来。他轻叹了一声,只得认命。
“呵呵……”厉桐很是愉悦地笑出了声:“驸马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
她话到此处又顿了一顿,眼眸骤然一寒,满是与那笑脸不符合的冰冷:“若是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混账!”水君暴跳如雷,他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嚣张,当即,朝下方的虾兵蟹将怒吼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通通给我上!”
下方虾兵蟹将听命,立即举剑上去。蓬莱山的众魔怪们,亦不甘示弱,抬剑迎上。两军顷刻便交战一片,混乱不堪。
厉桐身形骤地一动,袖腕之中,拿出一根碧绿剔透的玉笛,她飞入半空,放到唇边,轻轻吹奏了起来。
曼妙轻灵的笛音缓缓溢出,那音调极缓,却透出无以伦比的凌厉。刹那,整个蓬莱山开始摇摆了起来,四周顷刻变成了一股强大的磁场,所有能离地的东西骤然浮现在了半空。
水君扬手朝厉桐击打而去,眼看近在咫尺,手中的法术骤然失去,他脸色一变,还未回过神来,身体骤然失重,跌落在地面。
与此同时,除却蓬莱山上的魔兵,水君带来的一干人等皆是一样。
望着水君,厉桐面上寒意一闪而逝,还夹带着一丝怨恨,没错,是怨恨,是长年累积而成的怨恨。
她正抬步打算过去羞辱他一番,突地,一柄泛着白光的长剑袭扫而来。
厉桐愕然抬眼,便见一位大约十六岁的少年举剑砍了下来。
居然……居然没事……
她面色猛地一沉,此刻,想要避开已来不及,正打算挨上那一剑时,突地,“哐当”地一声,她抬眼,便见面前那一袭黑衣的男人抬剑挡住了那砍下的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