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来既是因为她?
她脸色有些苍白,仿似为了隐忍,衣袖下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紧得连指甲都几乎掐进了掌心,嵌进了肉里。
她蓦地跪地,极为压抑住那起伏的心绪,冷声道:“尊上,您可忘了当初凤长歌是怎么对你的……你怎能……”
“潋滟!”君临截断她所说之语,他的声音并不冷,然而,那语气却寒得渗人,“我的事何曾轮到你在我面前评头论足?”
潋滟心中一惊:“是属下逾越了。”
她重重往地上磕地一头,凝声道:“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这捆仙绳明明奈何不了尊上,尊上又为何要随她到此处?”
君临低垂下头,伸手,动作轻缓地拂过那张熟睡的脸庞,眼底划过一丝疼惜的柔色。
为何呢?
这些日子她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短短数日罢了,便已经消瘦了大圈,连那双澄澈的双眼也越渐黯淡。
她性子孤傲,清冷无双,眼底容不得半分瑕疵,他强迫于她,她自是恨他入骨,听不进去劝!
如今,她眼中好不容易才有一丝希冀的光芒,他又怎能忍心破坏?所以,他假装被擒。他知,她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逃出魔界的机会。事实证明,他也果真没有料错。
虽不会真的让她走出魔界,但,让她出来透透气倒是挺好的!
“你无需明白!”君临寡淡地开口,将长歌打横抱起,往树林外的方向走去,声音平静道,“退下吧!没我的命令,不必跟上来!”
“尊上……”潋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似还想在说些什么,见那袭倨傲的黑袍身影渐行渐远,紧咬了下唇,终是止步不前。
次日,天还未亮,长歌便已经醒了过来,睁眼,便瞧见了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此时,男人双目紧阖着,显然正在入睡,而她正躺在他怀中。
长歌脸色倏然一变,想也未想,便直径起身,却不料,揽着她腰间的手骤一用力,她非但没有站起,反而因惯力作用整个人直往他身上跌去。唇瓣不偏不倚覆上了他的唇。
轰……
似有天雷击顶,长歌呼吸几乎一窒,下一瞬,条件反射地离开了他的唇,伸手,即然忍不住厌恶地擦拭了双唇。
“在这般擦下去,恐怕连皮也被擦破了!”那揽住她臂膀的手加紧了几分,男人睁开腥松迷离的双眼,望着她搓得红肿的唇瓣眼眸沉了几分。
长歌声音清冷如泉:“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她漠然地放下那袖衫,垂头,正巧望着那双紧揽着她腰肢的手,眼中泛起幽邃的冷光,“谁允许你搂着我的?放手!”
君临低垂下眼,手不仅不放开,反而加紧了几分,眉梢之间带着一丝委屈道:“是你昨晚见到这天气寒冷,硬要往我怀中凑,如今,醒了之后,便这般无情待我了吗?仙人是不是皆同你这般薄情至斯?”
不提还好,一提长歌这才想起昨夜似乎有些古怪,她昨晚明明走在树林中好好的,又怎会突然晕厥?还有,她昏迷之前,所见到的那袭黑衫女子究竟是谁?为何有些熟悉?
虽长歌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凭君临法力,若是他想离去,纵然是捆仙绳也定然奈何不了他,他又为何如此老实本份地待在她身边?
究竟有什么目的?
“巧舌如簧。”长歌敛了敛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不知他有何目的,但当务之急则是尽快逃离魔界。她冷声道:“若是天气寒冷,我也只是冻醒来才对,又怎么往你怀中凑?”
君临眼波微动,低叹了一声,无奈道:“孤男寡女,我又被你禁制在此,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长歌被他这厚颜无耻的话给激怒了:“你……”
“我饿了!”君临凤眸淡睨,眉梢上挑。
被君临这般打断,长歌腹中顿时感觉饥肠辘辘,几日滴水未沾,纵然是这仙身也已到了强攻之末的地步。望着他渴望的眼神,她撇开视线,冷声道:“这与我何干?”
君临俊朗的眉宇微蹙了几分,眼神幽幽地望着她,颇有些哀怨道:“凡间的囚犯在死之前也有顿丰富的断头饭,你将我禁锢了一天一夜,半夜还要我为你遮风避寒,总得让我喝口水,吃口饭吧?”
长歌真真觉得他麻烦得紧,被他缠得有些烦:“你贵为魔君,想必那辟谷之术不在话下。”
“虽说如此,这多年养成的习惯却难以改变。”说着,君临伸手揉了揉长歌凹下去的小腹,动作熟络自然,“你这几日未食,难不成到现在还不饿吗?”
被他说着长歌越发觉得饥寒交迫,连君临揉着她小腥的手也下意识地给忽略了。抬首,不远处摆渡的船家已经到来,有人相继上船:“船开了!”
长歌双眼骤地一亮:大力拿开君临绕在她腰间的手,冷扫了他一眼:“你若在敢这般啰嗦,我便把你丢下魂河,我倒要看看这魂河有不有能耐将魔界君主也搅得魂飞魄散!”
说完,长歌施施然地起身,随意整理了下衣衫,待一切整理妥当,她正抬步往船的方向走去,一包包裹严密的油纸袋递到了她的面前。
长歌抬首,便见君临低垂着首,温润如玉般望着她,轻声道:“吃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低沉,那醇厚的嗓音仿佛带有蛊惑性的魔力般,长歌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低垂下头,打开那油纸袋,便见里面装着的是一颗颗饱满的糖栗子,里面还散发着腾腾热气。
“我知你向来不喜欢五谷杂食,所以,就买了些糖栗子,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长歌抬眼,神色恍惚地望着他,心里掠过一阵别样的异动,像是无形之中有一双手,轻轻触动了她心底一直深深掩埋的弦,然而,很快,便又被她掩埋得一干二净。她漠然转身,声音清冷:“我不会感激你!”抬步,便往船靠岸之处去去。
因魂河随时有着突发情况,未免出现意外,所以,摆渡的船向来只能容得下十多余人,长歌与君临上船不久,便已客满。
清晨,河面上仍旧迷雾蒙蒙的,除却近遭五米之内的景象,皆看不太真切,长歌站于船头,遥望着远方,清凉的微风吹拂而过,拂起青丝白裳荡漾飞曳,那傲然独立的纤影似随时要羽化登仙。
她神色飘渺,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双肩倏地一沉,有重物落在身上,她转首,便见一件黑色镶金边的外套披在了她肩膀上。
她微怔,顺着那外套一路向上,君临低垂下眼,仔细地把那外套往她身上拢紧几分,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温和道:“天冷,小心着凉!”
着凉这个词于长歌而言委实陌生。
她从出生下来便是仙体,对于伤风感冒这类凡人才会出现的病状自是从未体验。想到现在,她的法力还被禁锢,仍旧无解,还是拜他所赐,对他这般体贴之为,只觉碍眼。
“虽被禁了法力,但,我仍是仙体,又岂会像凡人那般弱不禁风。”长歌冷漠地伸手便将那外套拂落,“砰!”地一声,便委顿于地,她望也未曾望上一眼,衣袂一荡,犹自转身,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长歌微蹙了眉,反身望他。
君临望着那地面上的衣袍,眼睫轻垂,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他俯低身形,将那件衣裳拾起,拍了拍上面染上的灰尘,又重新将那外套盖在长歌身上。唇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既然不怕冷,那么,身体又为什么在瑟瑟发抖?你的身体比你可诚实多了!”
“多管嫌事!”长歌伸手抓住那外套再欲扯下。
君临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制止住了她:“若是你委实不喜欢披上这件外套,我不介意用身体为你取暖。”
长歌眼底瞬间结成一层寒霜,怒火腾地一下便彻底燃烧了起来:“你……”
“小心……”一声惊呼。
长歌尚未来得及反应,腰间骤然一紧,身形天旋地转,有锐物刺体,只听到头顶上方一道压抑地闷哼声传出,自己已是被推到了一边!
长歌身体猛地一僵,循声望去,便见君临口中溢出丝丝鲜血,而一根泛着黑气的箭矢贯穿了他的手臂,显然猝了剧毒。不稍片刻,他唇瓣已是一片乌黑泛青。
倏地,船停在中央戛然而止,那船上玩闹的众人一改嬉闹的常态,不知从哪变出无数锋利的刀剑直往长歌及君临所地刺去,杀意划破天际,蔓蔓青藤从船底破舶而起,足足有五米之高,如利刃疾飞而去。
“乖乖站在原地。”温柔的声音至耳畔响起。
长歌睫毛轻颤,复杂地望着他,下一瞬,捆仙绳断,周遭已被一股强大的金光笼罩了起来。
君临微微一睨那杀来的众妖,眼里闪烁着冰冷寒光,就是在这一瞬,那蔓蔓青藤如蛇已缠绕住他四脚,慢慢地拧紧,似要将他的身形生生捏断。
“就是这点小把戏吗?”君临漫不经心地瞥了那群妖一眼,“砰!”地一声,那青藤断裂,他身形如疾风一闪而过。
快,速度实在是太快,长歌只觉眼前一花,无数的妖举着那剑还未近身,便被劲风无情抛起,四肢分裂,身体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