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檀老轻拍了旁边飞瀑一下,那趴着地面上闭目打着哈欠的飞瀑立即醒过神来,将檀老驮在背上,飞行而去。
当檀老赶到之时,无数豺狼妖的尸体倒在地上,整个沙漠宛如地狱修罗场般,阴森恐怖。
那一袭黑袍倨傲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发丝轻曳,整张脸阴藏在发丝之下,看不清任何表情。身上所穿的衣服残破不堪,染满了殷红的血迹。他的手臂上一条殷红刺目的鲜血绵延而下,随着纯钧剑的剑尖一滴滴掉落在沙滩之上。
或因少年拿了纯钧剑的缘故,有几名妖怪好奇赶了过来,在见到那大片伏地的豺狼妖后,又偷偷地遁逃了去。还未跑出多远,不远处剑光一闪,一柄剑已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名妖怪毕竟修行不够,双腿发颤,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跪地服个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少许嘶哑:“回答我,你们有不有见过一名身着淡金烟裳的女子进来过?”男人默了一瞬,他又加了一句,“年纪看起来大约二十二、三岁左右!”
此人正是李桢。
主子?
檀老眸眼一动。
几名妖怪左右相视一望,纷纷摇头,答道:“没有!”
又没有……
李桢有些失落,他缓缓合上眼,那挺拔的身体在冷风灌入下微微发颤,莫大的哀伤从中渗出,似要将人沉浸其中。
几名妖怪趁他不备,欲溜之大吉。
他猛地睁眼,眼底寒光炸现,身形一动,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翁现身,拦住了他的去路。那几名妖怪顷刻不见了踪影。
他面上寒霜更为深凝了一分,檀老赶在他动怒之前,先声开口:“或许我知道公子所说的人在哪!”
李桢身体再次僵了一僵,见有长歌的消息而来,已无暇顾及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双手不自觉地握上了他的肩膀,颤声道:“带我去!”
檀老望了眼他,轻轻颔首。
因后世之人无法适应原始混沌的环境,李桢身体无时无刻不再承受着痛苦。随着檀老越往里处进上一分,那种痛苦就要加深一分,似要分崩瓦解一般。
不知过得多久,就在李桢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身下那只猛兽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那里!”檀老伸手指了指前方。
李桢随着方向望去,身体猛地一颤,魂河旁边菩提树下,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紧紧搂着一根骸骨闭目沉睡,绝美的脸颊布满了泪痕,只是一月多的时间,人已形削骨瘦。
长歌——
李桢喉咙微哽,轻唤一声,却已无声。
他艰难地抬步走近,每靠近一分,就如踩在刀尖刃口,血流不止。地下有一条深深的血痕,明显是被人拖拽的痕迹,他双眼似被什么灼伤,满溢的痛苦倾泻而出。
不敢相信,她在这里面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在她面前,他顿住脚步,伸手,想要将她抱起,然而,手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刹那,一股滚烫的温度袭来,犹如被烈焰焚烧。
李桢不怕痛般,将她紧抱入怀中,嘶哑着嗓声一遍遍地呼唤:“长歌——长歌——”
然而,不管他怎么呼喊,怀中的长歌始终闭目不应。
“她将自己困在心境之中,你是唤不醒她的。”檀老轻轻叹息了一声,抬步走近。
李桢霍然抬眼,语中带着渗人的寒意:“她身上的伤谁干的?”
“你知道又如何,纵然,你杀了那些妖为她报仇,将她救活,哀莫大于心死,最后,你还是救不了她!”檀老蹲下身体,检查了长歌的伤势,眉头皱了一下,从袖中掏出药瓶,倒出了一粒药丸,喂到了长歌口中。
李桢曾经听长歌与龙澈提起过花无忧最后坠陨在虚无之境之事,如今,见长歌手中紧搂着的骸骨,心中已猜到了几分。他脸色苍白,双眼骤然一痛,“就真的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或许有个方法可以试上一试!”檀老沉呤了一会,继而道:“纯钧剑从出世起,一生便只会认定一个主人。竟然纯钧剑选择了你,或许你能救活求花无忧也不一定。知恩公有生还的希望,相信,主子定然能够醒过来!”
为免李桢听不懂,他又温和道:“我原本只是长歌姑娘前世的一根木簪,因巧得机缘才能幻化成形!竟然你是主子的朋友,你叫我檀老就好。”
李桢低垂下眸,望了一眼沉睡的长歌,追问道:“你所说的是什么方法?”
檀老道:“每日用你的心头血喂养埋放在地下的骸骨,持续三个月,就能借此寻找恩公在世上遗留下来的最后一魄。不过,恩公复活的机率也是百分之十,若是你……”
李桢伸手轻轻抚摸上长歌的脸颊,轻声道:“我愿意!”
……
苍凉,一望无际的苍凉。
血河、刀山、焦地,寸草不生,无一丝生机。
长歌不知自己要去哪,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已没有心思去思虑这些东西,整个人就像大海中漂泊的浮木,随风逐流,只能木然地前行。
耳畔女子疑虑的声音响起:“我是妖,你为何要救我?”
半空中有画面渐渐浮现,那是一片了无人烟的荒山,一名淡粉红衫的女子跟着一袭白衣出尘的男人缓缓前行。
女子此刻正扭着头问着面前的滴仙男子。
男人未曾转首,只是轻声道:“这世上,仙、妖、魔、众生皆为平等,又哪来的好坏之分?”
女子用手托着下巴,思虑了一番:“所以你这叫悬壶济世?”
对于“悬壶济世。”这四个字!
男人素来清冷孤傲的脸也不由恍然失笑:“只是不喜以多欺少罢了,姑娘不必感到……”
女子似想到什么,不待他继续,霍然打断:“那如果,我要你娶我,你会答应吗?”
男人面上有丝丝讶异,终于,转了头:“你要嫁我?”
再看清半空中浮现的那张脸,长歌泪水疯狂溢出眼眶。
花无忧——花无忧——
她伸出手,往半空中浮现的画面伸手探去,想去抚摸男人那张恍若滴仙般的脸,手刚触碰到那画面,“啪哒”地一声,那画面如水镜般顿时打碎,消失不见。
长歌手僵硬在半空中,整个人忍不住慢慢倾倒在地,用手紧紧捂住那疼到窒息的胸口,疯狂地用力捶打了起来。
“我……我……我记得没有被你捉奸在床,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女子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
长歌霍然抬头,半空之中又清晰浮起另一场画面,墙角之处女子将双手藏于身后,望着面前走近的白衣欣长的男人,有些胆怯地往后退,顷刻,便已靠在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听到捉奸在床这四个字,男人眉头几不可觉的蹙了蹙,向来温柔如水的声音有丝冷沉的冰凉:“你做了什么?”
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势有些湛人。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藏在背后的手,一朵他精心关爱的红杏握于掌中,道:“我……我只是想红杏出墙而已!”
男人面色更冷,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几乎一字一句:“为何!”
女子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睛,她也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令他如此动怒。
她负气将他心爱的红杏丢在地下,用力一踩,赌气道:“你平日照顾它的时间都比照顾得我要多,我不喜欢它!”
男人低头望着这株红杏,面色缓和少许,这一株红杏只是之前见她甚为喜欢,所以才将它给带了回来,打算一个惊喜……竟然,她不喜欢,那么,也罢!
想到她所用的成语,他有些头疼捂额:“以后,四个字的成语、你都不要用!”
“为什么?”女子愤慨抬头,眼中已有丝丝委屈的泪花,“你不觉得,四个字四个字的,显得我聪明、机智、有内涵?”
男人头疼更甚:“我不觉得红杏出墙跟捉奸在床与内涵有关!”
花无忧——
长歌眼眶泪水再次凝聚,她起身,往半空中的男人一扑,又落空,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喉咙哽咽出声,心痛得难已自控:“花无忧,你在哪?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出现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谧,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呜咽地哭泣声。
“嗯哼!”地一声细微的闷哼声传来。
长歌哭泣声戛然而止。
她霍然抬头,爬起身,环顾空荡的四周,焦急地奔跑着,疯狂地大喊道:“无忧,你听到了我的声音对不对?听到了对不对?”
“无忧!”长歌声音嘶哑,情绪几乎失控,泪水如绝堤之水汹涌而出,“你听到了快回答我,我求求你回答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回答我好不好?”
脚下被石子一绊,她一个不甚,跌倒在地,整个人伏在地下剧烈颤抖着,痛哭不已:“为什么,当初为什么又要救我?你叫我如何面对亲手杀了你的结果?”
为什么不让她死在忘川水下,为什么?
长歌紧紧抓住发疼至窒息的胸口,身体蜷缩成一团。
“嗯哼!”有一道痛苦的闷哼再次传出,虽极为细小,但长歌依旧敏锐的听到了。
她霍然抬眼,猛地朝声音的来源方向跑去,便见不远处,一袭黑袍的俊朗男人倒在菩提树下,苍白着脸庞无一丝生气。
李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