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法事事如意,亦无法时时平静,跌宕起伏方显生活本性。
我们把那个叫小南的姑娘送到医院时,她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身体下面的白色坐垫上大片的鲜血触目惊心。医生护士们呼拉拉过来把她挪到手术床上推走,阿雅和我也跟着下去,其他姑娘坐在车上等着,因为车钱还没结,司机师傅也不可能马上要走,况且我们把车子弄成这样,肯定要有个说法。
人送进去抢救了,一个护士过来通知我们填单子去交费,我们问要交多少,她说先交8000吧,这样子肯定是要做手术了。8000,这么多,我和阿雅互相看了看,她艰难的说,我身上有4000多,你身上有多少,我说我有3000多,加起来还不够怎么办,你在交费这里排队,我去车上找其他人想想办法,阿雅说完转身走了。
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回来了,手里捏着一沓钱,十块二十五十一百都有,我说够了吗?她说大家也都尽力了,差不多够。
我点头头,把身上的卡掏出来给她,密码告诉她,让她一起取了出来。
快轮到我们的时候,阿雅才把所有的钱清点清楚,她身上的4100,我身上的3200,其他姑娘七零八凑差不多1000块,凑和着把钱交了。
在抢救室外面等待的时光非常难熬,那种焦虑与恐惧交织的滋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没过多久就有主治医生喊我们进去。他简单跟我们介绍了小南的情况,如我们所推测,宫外孕大出血,现在要救命,可能要把子宫切掉,请我们联系她的家人过来签字。
阿雅说我们能签吗?
你是她什么人?医生问。
她是我同学,阿雅急忙说道。
这个关系不能签,开玩笑,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什么人都能签这个字的,你快联系她的家人,不然耽误了手术我们可不负责。
阿雅还想再说什么,我对她示意了几下,把她拉到外面。
我说你和她关系熟吗?能不能联系她的家人?
能联系到,但是不能联系,小南是单亲家庭,要是让她妈知道这个事情,她妈非得昏过去。
那肇事者呢,让她怀孕的混蛋呢?能不能联系上他?
这个还真联系不到,阿雅气愤道,我们都不知道她谈恋爱。
先不管这些了,赶快想办法找人来签字。两个人着急的在门口转圈,把身边能用上的人想了个遍。突然,我脑子灵机一动,想到了外面开车的司机大叔,跟阿雅一说,一拍即合。
司机大叔一听说让他装小南的爸爸,要签字做手术,刚开始是连连摇头不愿意,说是怕担责任。后来我们一车人都快哭着求他,又答应他多付一部分钱,再加上只要签假名字,这才愿意陪我们走一遭。
在手术期间,阿雅给这次活动的联系人打了电话,说明一下特殊情况,让他们尽快支付,这钱是在等着救命呐。
举办方倒是很配合,不一会儿,阿雅的手机便有短信通知有钱入账。
阿雅迅速的去取了钱,把姑娘们的报酬和刚才凑的钱还了,除了正常的车款及弄脏车辆的赔偿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钱都给了司机大叔以感激他的仗义相助。
让其他人先走了以后,阿雅一脸疲惫的回到我身边坐下,对我说:“钱都花完了,你的暂时也不能给你。”
我说没关系,生命攸关,钱财乃身外之物。
她把头放在我的肩上,我用手揽着她的肩。暮春的阳光炽热的不像话,白花花的从玻璃里打进来,将我们相依偎的合影投射在医院苍白的地板上。时间一分一秒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听到医生喊小南的家属。
我和阿雅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往手术室门口跑去,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
首先出来的是医生,然后是躺在车子上的小南。
医生说病人手术很顺利,现在可以回病房。
那,那以后会怎么样,阿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还能怎么样,子宫已经被切除,不再具备生育功能。医生的话带着职业化的淡漠,听得我和阿雅俱是一惊。小南的麻醉还没有过去,昏昏沉沉的躺着,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医生的话。
可是,我明显看到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下来。
因为小南的事情,我和阿雅基本上都泡在医院,期间阿雅又去问同学借了点钱,不然我和她两个人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小南清醒以后,不哭不闹,就是一句话不肯说,神情忧郁,我和阿雅都非常担心,生怕她想不开。我们试着与她聊天,想问问肇事者是谁,她只是摇头,再问就无声的落泪,搞的整个病房的其他几个病人与家属都不敢大声讲话。
后来,我们也渐渐放弃再去探询什么,随她去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沉默也是其中一种,还好,没过几天就有人打破了这种沉默。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子,腰上是H字样的皮带,手上带着的手表闪闪发光,一进病房便有一大波香水味袭来。他径自走到小南病床前,小南一见他眼,眼泪哗啦啦的往外冒,他说快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阿雅想冲上去,我强行把她拉了出去,小南的事情让小南自己去解决,我们还是别掺和了。
我忍不下这口气,阿雅气呼呼的道,凭什么男人穿上裤子就走人,所有的痛苦都留给女人来承担?
喂,你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万一是小男的爸爸呢?我好心劝道。
去******滚蛋,这男的我认识,是去年我们去参加活动的一个什么破公司的老总,当时找我搭话我没理他,没想到小南居然落到他手里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P事,我一 急,脏话也跟着出来。
我一直告诉她们,要洁身自好,不要被金钱蒙了眼睛,如果很幸运用一年的时间赚够了其余几年需要的生活费学费,那就不要再做兼职,安安稳稳的回校当个学生。可她们就是不听,阿雅越说越悲伤。
哎,你又不是她妈,你管得着吗?
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从病房里出来,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两沓钱递分别递给我和阿雅说:“听小南说是你们俩凑钱救了她,我替她谢谢你们,这是你们垫的钱,多的当我另外谢你们的,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照顾她,接下来我会找人来照顾她,你们俩就早点回去吧。”
倒是挺懂礼貌的,也许他与小南是真爱呢,我向阿雅耸耸肩,两个人一起伸出手把钱接下来。我们还犯不着跟钱过不去,况且我们确实很需要这笔钱。
我们没有与小南说再见,因为中年大叔说小南睡着了。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问阿雅现在最想干什么?
她说TMD我现在最想去洗个澡吃个烧烤。
我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