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一片刺啦啦的声音,就像在听广播手机突然来电话一样,我皱皱眉把耳机拉的离耳朵远点。
又是一阵沉默,我听见有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应该是阿雅。
就在我快要听的昏昏沉沉再次入眠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始说话。
首先是阿雅。
你找我来是什么事情?
当然是关于徐志强的事情,现在他在看守所里,难道你不担心?
阿雅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又听那人说:“我们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你向警方自守,告诉他们那天是你开的车。”
我没有驾照,不会开车,阿雅答道。
那天因为你和徐志强吵架闹脾气,虽然不会开车,但还是抢了他的钥匙,发疯似的开他的车,这才有了后面撞人的事情。
路上有监控,会看到到底是谁开的车。
这个没关系,监控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包括网络上的新闻,只要你愿意去承认是自己开的车。
徐志强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阿雅的话已经带着点哭腔。
我们会说你是自愿的,愿意为爱情舍身救他,他会感激你一辈子。另外,我们会办妥你妈跟你继父的离婚手续,并把她送到最好的医院去治病,病好了也会找个高级养老院养着她,直到你出来。
又是半天的沉默。
那我要是还不愿意呢?阿雅冷静的说道。想必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与一番强烈的思想斗志,那个理智勇敢的阿雅又开始出现了。
那就由不得你了,对方似乎是打了个响指,身后便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走出来。
陈雅顿了顿说:“你让我考虑一下,明天上午给你答复。”
对方说好,小文,身后有个女声应了一声,对方又说:“你今天晚上跟郭小姐回去一起住,你可千万别想着逃跑什么的,你妈还在我家作客呢。”
然后便是推拉拖拽的声音与电波的刺啦声。
录音到此为止。
录音听完,我全身已经抖的像筛子一般,冷汗大颗大颗的往外冒,盛夏的夜,房间里冷如冰窖。阿雅,她现在身在何处?陈松是不是同谋之一,他应该早就知道阿雅顶替徐志强入狱的事情,不然怎么解释前段时间在戴荣生的手机里看到他们俩共同出现在古墓现场的撑伞照?
可是,他知道阿雅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他怎么能这么对我,阿雅锒铛入狱,我却在与他风花雪月。一想到这里,胸腔里有块地方剧烈的疼痛起来,我抱着双膝,痛哭失声。
阿雅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把录音带放到电话机里,又如何把信封通过监视人的眼睛放到保安室,她当时该多害怕多无助?可是我呢?我在干嘛?
不知道哭了多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窗外的天依然阴沉着,又是一个雷雨天。
第二天,我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对于新人来说是非常不妥的行为,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我跟陈松说请假是要回老家去看看,他说好,下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声音温柔又温暖,我差点想开口问他阿雅现在的情况。
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会告诉我,所以我决定去找徐志强,然后把录音给他听,我现在只能赌他们俩谁更爱谁多一点。
去之前,我把录音在拷到电脑里分别发送到若干个邮箱,边发眼泪边往外流,阿雅,你在哪里?你要好好的,我非常非常想你。
想见徐志强并不容易,首先我并不知道他住那里,所以我只能去他单位门口守株待兔。谁知道连着等了两天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想问门口站岗的兵哥哥打听情况,可他们都像雕塑一边不言不语,身体站的笔直,胸前的枪也笔直,我看了看,不敢死磨硬泡。
等到第三天,我都快疑心徐志强是不是已经换工作的时候,终于看到陈松的车慢慢驶入大院。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陈松的车缓缓的驶出来,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看去,想判断车子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无奈离的太远,根本看不清。我只好想打辆车跟上去,可能是下班高峰期,这条路又僻静,等到我打到车的时候,那辆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打电话给陈松,问他在哪里,他说刚从学校出来,现在要去吃饭。
我说你吃什么,是去那个茶语书林吗?
他说对,就那家,他们家新推了简餐。
我说多吃点,一会儿拍个照片我看看,我也想吃。
他说好。
我让司机调头往学校的方向开,我得先比他到那里,如果他现在和徐志强在一起,按照他刚才的说法,应该会带徐志强一起去吃饭,毕竟从学校出来到茶语书林的时间不够他把徐志强送走再过去,况且反正都要吃饭的,去那里吃饭也未尝不可。
?
路上,要不要和陈松分开这个念头第一次跃进脑海,与他在一起并不久,说有多么喜欢他也说不出来,之前因为刘厦,一直忽略了“喜欢”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感觉跟他在一起就是顺其自然,在合适的时候出现的一个合适的人。细想这段时间,频繁搬家与他有关,阿雅失踪与他有关,开心快乐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
当一段感情让人忧伤多于欢乐,那便要及时抽离。这句话记不得是在哪里看到的,现在却如此贴合我的心境。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马路对面,就如第一次单独见面一样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面。
过了十几分钟,陈松的车慢慢驶过来,靠路边停下。这是大学后门的一条路,本来就人少店多,现在是放暑假的时间,更显得萧条没落。
陈松先下了车,然后是徐志强,接着又下来一个人,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人是齐梁,三个人说说笑笑走进了茶语书林。
计划有变,本来我打算是直接冲进去找徐志强,哪怕陈松在边上也没有关系,他知道阿雅对我的重要性,而且他一直瞒着我阿雅的事情,肯定觉得内心有愧,不太会阻止我。
但现在多了一个第三者在场,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首先我不知道齐梁对于陈松和徐志强的事情知道多少,如果齐梁也知道此事,那他们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私下里又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他不知道,如果我贸然闯进去,会不会对其他俩人造成什么影响?
其次,我不想此事有太多人知道,即使阿雅这件事情在外看来是做的伟大,可我知道她是被逼的,一想到她年迈多病的妈妈还在不知名的人手里,心便一阵一阵的疼。
不一会儿,手机响起,陈松发来一张照片,上面是茶语书林的点单牌和他的一只手。
忍字为上,机会再等。
怏怏的回到住处,今天站了一天,双脚快肿了。没有开灯,没有洗澡,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很快沉沉睡去。
夜里被开门声惊醒,黑暗里睁开眼睛,有个黑影进来,刚想大叫,黑影把灯开了,是陈松。
我说你吓死我了,怎么大半夜的跑这儿来了?
是你快吓死我了吧,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现在还躺在这儿,还睡在沙发上。陈松坐到我身边来,想用手揽我的肩,我不着痕迹的挡开,借口上厕所。
我到厕所门口回头看他,发现他的手仍然放在半空中,尴尬的呈现想拥抱的姿势。这人心机重,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出来的时候看到陈松在厨房忙活,我问他干嘛呢,他说煮面条,我家里有面条?
嗯,白天我过来的时候买过来的,还买了各种调料,看你的样子应该没吃饭吧。
我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在老家现在躺在这里的原因呢?他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好想骂人,什么叫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有时候是你问了我才想说,你不问我说什么?
不吃,不饿,我又爬到沙发上趴着。
他把火关掉,走到我身边坐下,捏了捏我的腰说,都瘦成这样了还不吃饭,快起来。声音温柔的快要把我融化掉。我如领魔咒,慢慢坐起来,眼睛有点发涩,从小都没有人这样叫我起床吃饭,这长大了倒有人这么叫我。
相顾无言,默默把一碗面条吃条,普通的阳春面,我吃的大汗淋漓,他要去开空调我不让。
我想起小时候一家人把小桌子放在门口吃饭,盛夏的傍晚,妈妈给弟弟摇扇子,有一只老旧的电风扇在身后摇头晃脑。虽是如此,每顿饭吃下来,仍然汗如雨下。吃完饭烧大桶的热水洗澡,洗完坐在檐下沁凉的竹凳子上打盹,脚边点着一盘蚊香。有时候会突然惊醒过来,抬头看见满天星斗,遥远深幽。
吃完饭我把筷子一推就去洗澡,陈松默默的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去洗。普通的如正常夫妻一般,这感觉让我着迷。以前读心理学的书籍,说人小时候缺失什么,长大后就会特别依赖什么。就比如有些人小时候物质贫乏,长大后就有了囤物的毛病。照这样说来,我得赶快嫁人,早点享受家庭生活。
身心俱爽的躺到床上,睡意全无,索性看书。不一会儿陈松爬上来,一把拥住我,他刚洗好澡,身上冰凉凉的很是舒服,我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以为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结果,很快听到他轻微的呼噜声,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早上的时候我起床去上班,他还没有醒,我给他留了张纸条,告诉他早饭在厨房里,另外希望他能帮我找找阿雅。
我每天不停的看手机,希望能接到阿雅或陈松或其他人的电话,哪怕是个推销的也好,但全部都没有,手机安静的像死了一样。
由于是突然销假到公司上班,又被人事拎过去教训了一顿,无非是新人要注意影响,不要太过张扬之类的话。我也觉得难堪,靠着关系得来的工作让我无法争辩,第一次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由于整颗心都系在阿雅身上,对工作懈怠很多,齐梁已经好几次明提暗示,看得出来,他快要没有耐心了。
这一天,他又把我叫进去训话。
他把一摞数据扔到我面前说,这就是这几天做的工作?你看看都错成什么样子?作为一个财务人员这么粗心,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很多人,一家大公司很有可能因为你而面临财务风险你懂不懂?
我觉得很羞愧,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觉得很对不起大家,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说我想辞职。
辞职?犯了错就要逃避?哪有你这样工作的?齐梁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仍然带着严厉。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说出来看我们大家有没有办法帮你?
没事,我压抑住自己的哭声,我回去写辞职信。
你敢,你欠我的座垫钱还没还呢,就想走?
你不是说从我的工资里扣吗?呜呜,哭的越来越没有出息。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说:“有难事说出来我们大家帮你,不要一个人硬撑着。”
有那么一刹那,我差点就想说出口了,倾诉的欲望如此强烈,但一想到那天他和陈松他们在一起,又硬生生的把话头咽了回去。
当然没有辞职,要是辞职,不仅工作没有了,连住的地方估计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