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她的手,“映月莫要乱说,我一个在寺庙里呆了五年的人,哪里能选秀伺候皇家的人了,静玄师太说我有佛性,还望我留下来呢。”
碧月急了,“小姐,您是左丞相唯一的嫡女,哪里能一辈子留在这种地方。而且,小姐为盛明祈福,不惜在寺庙里牺牲自己的青春,光这一点,当今太后肯定会欢喜您的。”
我狠狠的瞪她一眼,“碧月,莫要乱说话,宫里……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地方。而且,太后娘娘喜欢年纪比陛下稍微大一点的,比较陛下和我同岁,年纪尚幼,需要别人的扶持,当今皇后不就大陛下三岁么。”
我想起上辈子谢瑶嬛进宫的那一天,万里无云,天空晴的像一汪海水,阳光洒在她的血管上,干净透彻,并没有长相思的蛊虫。
那个时候,苏青衣也就是母亲对她说:“你这一进去,就与谢家再无关系了。”
我最开始接受谢瑶嬛的记忆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这么的……绝情,现在想来,她是早就决定牺牲这个女儿了,可是这辈子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很快碧月就帮我梳洗好了,我挽了一个单螺,簪了一只羊脂玉簪,穿一件浅碧色长衫,素净又不失优雅。碧月满意的打量着我,“小姐真好看,五年过去了,小姐越来越漂亮了。”
我微微出神,这么多年了,我却一直还念着前生的事情,不知怎的隐隐不安。
“小姐,静玄师太请您过去。”碧月帮我把腰带束好,轻声提醒着走神的我。
我颔首,扶着她走出了房门。
昭觉寺是皇家寺庙,前来敬香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皇亲贵胄,碧月总是怂恿我去惊鸿一现然后迷倒个什么公子,然后引出一段佳话。我听了之后觉得她比较像穿越人士,这种玛丽苏的桥段都能想出来,这种佛门净地出去勾搭别人也不怕被人议论名节。
我重生在十岁那年的时候就暗暗发誓,永不嫁入皇家侯门,永远不参与政治的腥风血雨,所以我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种下长相思的时候,我就决定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左丞相府,在昭觉寺戴发修行——可是天不遂人愿。我原本以为救我脱离于苦海的静玄居然是为了把我培养成碟中谍搞密谋的。
静玄师太从五年前就对我青睐有加,也同样希望我能继承她的衣钵,今日又是二月初二,她把所有的弟子都召集在议会厅,神色莫名。我和碧月赶到的时候,她把玩着一串佛珠,对着观音大士的像默默出神。
静玄看见我来,招招手让我过去,我觉得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冥冥中有人在告诉我:“来了,终于来了。”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就觉得静玄的眼神越发诡异了。静玄师太看着我,目光温柔,对着大家说:“一直以来,为师都没有告诉过你们,素月斋的觉慧师妹是左丞相的嫡女,她为盛明祈福,为爹娘求平安,在昭觉寺呆了五年,这份心意感动神佛,可是左相三番五次来书,甚为想念她,所以近几****就要回去了。你们身为师姐,为她办个送别宴吧。”
我忙上前,“师太折煞觉慧了,觉慧已自愿皈依佛门——”
“你想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么?”静玄师太说的话成功的打断了我,我猛地抬头看她,心脏在那一瞬间“砰砰砰”的跳动着,好像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知道你来自哪里,也有办法送你回去……但是……你需要替我做一件事情。”
“我之前跟你说过,只要我可以解得了长相思你就必须答应我的一切要求,现在——我答应你可以送你回家,可是你必须要成功的完成任务。”
她微笑着看着我,慈祥而和善,“如果你完成不了任务,会永远以这个身份被困在这个时空里,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我抬头静静的看着她慈善的目光,觉得自己的心冰冷的像寒冬的雪花,快要融化在这个世界了,她用这么平和温暖的目光看着我,却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我微微有点颤抖,身体摇摇晃晃的要往下坠,我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消极自杀和现在的重生,觉得浑身冰凉,手脚的温度像握在手里的沙子,一点一点的漏出去,整个世界以一种倾塌的姿态朝我纷涌而至。
我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我还是要进宫么?”
整个大殿里好像被抽干了空气一般,安静的令人窒息,静玄的笑容好像一朵妖异而诡异的莲花,在我的眼中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到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然后——”她看着我,好像要看到我的心里去,“机缘一到,你就可以回家。”
她顿了顿,接着说:“再过三个月就是你的弃笈礼了,你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回家了,切记,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回家,否则——你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我望着自己的鞋尖上的莲花,不知怎的有点厌烦。
我不相信她,可是我害怕自己无故寻死之后,再重生一次,无穷无尽的人生,面对同样的人,那会要了我的命的。
我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像棉花糖一样圆滚滚的云朵,明亮的光,心里压抑的快要窒息。我多么想离开这个充满腥风血雨的世界,回到被和谐的正常时空,为着房价的大幅度上涨而惆怅,每天做着中500万的美梦……而不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诡异的次元之后再重生!
碧月一整天都很兴奋。
“小姐,我们终于要回去了。”
“小姐,我们回去之后就比在这儿自由一点了,不知道夫人这两年有没有好消息?”
“唉,小姐,你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回去?”
“小姐,夫人会亲自来接您么?”
“上个月夫人来看您,您干嘛不见她啊?”
“老爷会不会都不记得小姐的样子了?”
我听着心烦,打发她出去整理东西,自己一个人盯着一卷佛经看起来。
静玄这些年教了我很多东西,其中有像塔罗牌一样的占卜术。
我把静玄传给我的圆木筒打开,倒出三片龟裂的龟壳,给自己卜了一卦。
三枚龟壳分别代表天地人。
大凶大吉。
我有点沮丧,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为什么我不是穿到一个脑残扎堆的世界,那里没有宅斗没有宫斗没有政治元素,只有男女主角相爱相杀的互相马景涛:“你不懂你不懂……”那样我肯定也会被同化成脑残,根本想不到除了感情纠葛以外的任何戏码。
一弯新月从树梢中静静的折射进来,我把莹白透明的手臂放进屋内的水盆里,月光一晒,通透的血管里露出一种诡异的血红丝线,迎着月光疯狂的生长,像是基因突变的生物进化源,迫切的希望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这是盛明最阴毒的****——长相思。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容易缓解体内的异样,月初总是有点不适应的。
我跟碧月说了一声之后,决定自己出去走走,毕竟说出来她会难受担心我。
我从素月斋里出去,走到听荷轩那边赏荷。月色正好,我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我眼角的余光瞥到身侧的那棵树的影子多出一块,虽然紧张但是仍然强自镇定下来,这里是皇家寺庙,不会有事的。我脚步停顿了一下,对着那个方向沉声开口:“出来。”
其实我只是象征性的说一下表明我知道你在了,你别暗算我什么的,但是这位老兄,你怎么真的出来了泥煤!
从一片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那个滴了不少血的蒙面黑衣男森冷的走出来。我脑抽了一下,自从我被黑衣蒙面男挟持之后一直对这种着装的人……无法接受。所以我哆嗦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可是这个夜行衣男居然,他居然也前进了一步。
我又退,他又进……如此反复……
终于,我不能再退了……
我刚想开口问他,你这人怎么回事?
他就开口了,以一种华丽优雅却不失戏谑的男配声音问我:“很怕我?”
我像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看着他,当然不是因为他那华丽的声线让我无地自容了,是因为他是我的老相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让时间倒流到上辈子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但是——现在是神马情况?
本来今年年末会成为盛明历史上最年轻的的右丞相的顾旻怎么会在这个点穿着这种衣服神一样的在受伤之后偶遇到我?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用一种极轻佻的语气对我说:“昭觉寺的尼姑都像你这般花容月貌么?”
我忍住把他的脸戳成马蜂窝的冲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从自己的身上取下一块玉佩丢给他,“这是前面桃花阵的路线图,三日之后把这块玉佩送去钱塘江望月台交给金不换,赶快离开吧,再过一刻钟静玄就要过来了。我没有看见你,你也没有看见我。”
他神色莫名的看着我,摩挲了那块玉佩一阵子,扯下面上的面巾,露出那张绝世妖娆的脸,他定定看着我:“谢家三小姐果然不同凡响,今日之恩,顾某没齿难忘,有缘再会。”
我被他那张沾有血迹并且魅惑的脸晃瞎了一阵子,直到他离开了也没有反映过来。这厮这辈子怎么越发妖孽了?
不管了,他上辈子对我有恩,所以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一直帮到他,来偿还我上辈子欠下的命。
不过,他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呢?
过了一会儿,我身体里难受的感觉少了很多,就准备离开,一转身就被点了穴道,我内心又被惊吓了一次,但是在看见是顾旻那张妖孽脸的时候,内心默默的松了口气,面上却仍然是一副惊悚异常的表情:“这位少侠,你的这个恩将仇报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微微一笑,颠倒众生,“谢姑娘多虑了,顾某在离开的时候发现谢姑娘身上似乎是有一种蛊毒,特意回来研究一下,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所以……”
擦,老娘喜欢学雷锋做好事你管得着么?老娘能叫你做什么啊,搞的一副欠我人情不还就会被我威胁的样子,我是那种人么?
我有点气闷,“公子请自重,佛门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