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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伯兮师兄

颜晓棠没有等早晨开城门,她不知道将军府里什么时候会发现她逃走,不敢避风等天亮。

清邑的城墙年久失修,虽然没有明显垮塌的地方,可是龟裂的墙砖勉强能够攀爬,颜晓棠根本不管自己的手磨出多少道口子,血把布泡透开始打滑,她就把布用牙扯掉,将手在墙砖上抹几把,抹上泥沙土灰防滑,就这么一路血淋淋地爬过十丈高的城墙,出城向西。

西门外是贫困百姓的居所,最好的人家有几堵土墙遮风挡雨,大部分就只有木头茅草搭的屋子,一到冬天死人无数。

穷人家也没有钱买棺木,有的连破席子也没有,直接就丢到更远点的乱葬岗去,一场雪过去,也就掩埋了。

颜晓棠胆子大,从来不怕乱葬岗,每次去猎场都抄近路走西门,因此这一带她熟得很,乘着昏暗的夜色和冻骨的雨雪,憋着一口气来到乱葬岗。

挖雪泥,扒尸体,弄一身破破烂烂冻得邦邦硬的“短褐”,把最外面的衣饰全部换下来,用带泥浆的破布裹成一包背着,等到天亮,已经没有人能认出这是将军府的小姐颜晓棠,连擦身而过追捕她的将军府下人,也根本看不出来这个一身泥和血,连头发都结了泥霜的乞丐,会是前一天还像个秀气少年的大小姐。

太微仙宗在鹿台山,离清邑二百多里,在这种温度冻得死人,厉风刮得死人的天气,用走的去鹿台山简直白日做梦,然而颜晓棠硬是做到了。

可惜,那位妙心仙子竟然冒着雨雪,提前把颜晓梨送上山了。

发现颜晓棠跑了,所以不得不打乱计划。

可是颜晓棠心里还有一线希望——那位仙长既然已经是仙长,应该能识破颜晓梨的身份,不会收她做徒弟吧?毕竟承诺的是收云氏的孩子为徒,不是收颜家的孩子为徒,颜晓梨只跟她同父,但不同母。

“什么?你才是颜晓棠?掌教收的是颜晓梨,你妹妹?”

面前的人先是吃惊,然后慢慢地漾出笑意……颜晓棠的心往下沉。

果然,对方很快笑了起来:“那可怎么办?掌教见你妹妹有罕见的异灵根,已经喜出望外,收她做亲传弟子了。”

颜晓棠的心沉到底,没有内门的人接引,她连内门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鹿台山有一千里那么广。从清邑过来仅仅二百里,还是有路的状况,她就走了六天,一路上不知道扒了多少死人的衣服和鞋子,身上没有将军府印记的金银玉饰也几乎用光,才到鹿台山,结果却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进山两天,干粮吃光,草鞋底也磨通,只能赤着一双脚在雪地里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高来高去的女子,一问……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位仙子不知道叫什么,脸上笑意越来越深,眼睛里的鄙夷也越来越重——她不信颜晓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颜晓棠动动干裂的嘴唇,绽开的猩红的口子让仙子嫌恶地皱起眉头,于是粗枝大叶的颜晓棠懂了,再说下去,大概会被当做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带回去,那样倒是进了太微仙宗,可是连真假都分不出来的仙长,真的会舍弃颜晓梨,收她为徒?

异灵根是什么?

颜晓棠想问,却识趣地闭上嘴巴,默默地转过身向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慢慢走开。

凭什么颜晓梨有了异灵根,仙长就可以撕毁诺言,收一个假货为徒?

颜晓棠不知道亲传弟子是什么,但也懂那一定是比妙心仙子还要高得多的身份,坚持去太微仙宗的话,说不定会被一大群找机会讨好颜晓梨的人弄死,至于那位鱼目混珠的仙长……

身后一阵风响,颜晓棠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好心”的仙子走了,用了仙法眨眼功夫连踪迹都见不到了。

到处都白茫茫的,唯一的颜色是灰黑的岩石面,和脚下的血印子。

颜晓棠一步步走着,看起来仍旧坚定无比,但是心里却茫然一片,连几天来憋着的那股劲也憋不下去了,轻轻一松牙关,就呼了出去,头一重,人便跟着滚倒在雪地里。

也许就要死了,她不甘心地想翻过身,就算死,也要让老天看见她的愤怒——但是心底的劲一泄,竟然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了,大概死掉也是脸埋在雪泥里这样的死法。

颜晓棠不甘着,耳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已经走了,看来不找到师父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嗯。”

“我们回去吧,伯兮师兄。”

“走。”

其中一个声音很淡,仿佛雪被风吹散时发出的不甘的叹息,贴着耳朵上细薄的绒毛浅浅的掠过去。

颜晓棠屈了一下手指,连疼都不太感觉得到了,一定是梦,将死时的梦。

伯兮……伯兮……好熟悉的名字,总听人提起似的。

对了,是娘亲。

“仙长身边有一位弟子随身侍奉,叫做伯兮,那模样俊得就像……就像冰雕的一样,以后我家颜颜拜了仙长做师父,就有一位冰做的师兄了。”

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娘亲就笑呵呵的,颜晓棠迷迷糊糊听到她的笑声,意外地一下子吸进一口气喊出来:“娘……”

她几乎被雪埋住的头一动,不远处的两个人看到了,一个道:“咦,伯兮师兄,那孩子还没死。”

另一个朝她躺着的地方注目了片刻,折身就走:“那又如何?”

“师兄,我们不救人吗……哎!”这一个身形一动,来到颜晓棠身旁,解下斗篷道:“我有心想救你,可是我们尚且自身难保,只能如此帮你了,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把带体温的斗篷盖在颜晓棠身上,又放下一个小小的葫芦,道声“对不起”,转身追着另一个走离的方向去了。

颜晓棠感觉到身上的温暖时,竭力抬起头来看,天地间又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慢慢的,体温回上来,颜晓棠坐起来,那葫芦里有一颗丹药,散发出从来没闻过的清香味,颜晓棠毫不犹豫把丹药倒进嘴里咽了下去。

坐了一会以后,有些昏沉的脑子逐渐清晰起来,她蓄好力,一鼓作气站起来就朝意识里他们离开的方向走。

此伯兮也许非彼伯兮,但她已经没有任何要去的方向,任何要走的路了。

走出百步,前方是一道深涧,风越发大起来,吹得颜晓棠摇摇欲坠。

要是仙人一步就越过去了,即使恢复到完全无恙的时候,她也不可能过得去,涧底一目了然,厚厚的积雪和嶙峋的怪石,别说藏人,连只兔子也藏不住。

几根冰凌挂在突兀立起的怪石下,被风打磨得像剑刃一样锐利,在飞扬的雪雾里时隐时现,散发出迫人的寒意。

颜晓棠站在边缘朝下看了一会,身子一扑就落了下去,看起来倒像是被风刮下去的。

她一定是穿过了什么,就像夏天猛地把头扎进水里一样,被贴面而过的感觉,把身子团得紧紧的颜晓棠没有落在厚厚的雪窝里,反倒“咚”一声踩到了结实的地面。

亏得她反应快,急忙朝前一滚,把脚腕上的冲力卸了卸,否则少说骨头得断上一根。

再一抬眼,雪、石头、还有落下来的深涧都不见了,她莫名其妙地站在一个养着花的园子里,只是不论什么品种的花都是枯死的模样,还有一层浮灰。

地面留下一些凌乱的脚印,还有要么一滩,要么蜿蜒成线的血迹。

颜晓棠反手一捞,把别在腰后的斧子拿在手里,一边戒备一边蹑手蹑脚往唯一的通路走。

除了脚印和血迹,地面还有古里古怪的花纹,不像凿子凿出来的,倒像被水冲出来的,用磨石砂磨也不能这么圆滑。

一路走进一个山洞里,没有火把也没有油灯,偏偏洞里却亮堂得很,她想她是不是掉到什么仙人的洞府里了,以前只听说过,可从来没见过,不过鹿台山上只有太微仙宗,要说这里就是太微仙宗的话,也太寒碜了点,这洞的大小还没她马棚大,就只是长,走得颜晓棠脚底挂着的皮都掉了两块,才见到底。

洞底修了一道门,没有门扇,还没靠近,门那一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师父,大师姐还有救吗?”

这声音听过,给颜晓棠留下斗篷和丹药的就是他,一听这个人在里面,颜晓棠先放下了三分小心,这人心善,自己应该得救了。

“若这灵泉的水不枯,若我没有负伤,绿衣……自然还有救。”

“师父,您的意思师姐她……”说了半句,这个让颜晓棠很有好感的家伙就带出了鼻音。

他哭了吗?

仙人也会死的吗?

颜晓棠屏住气,悄悄靠到门边,探出半个头看。

门里边是个挺大的洞厅,底部有几块怪石,怪石上还有密密匝匝干枯的藤蔓枝干,看得出以前有水从上面流下来,把厅中的浅池子注满,池边留着好几圈高高低低的水痕,但现在已经干得只剩下灰了。

那干掉的池子中间躺着一个穿浅绿衣裙的女子,上身的衣裳几乎变成了黑色,是血。

在她身侧,盘膝坐着一个黑衣男子,宽阔的袖子和衣裾后摆一直铺陈到池边台阶上去,头发披散,只用一根木簪子松松地挽了个发髻垂在后头。

这男子从头发到肤色全是白的,模样却只有三十余岁,如果是一头黑发一定俊秀贵气得能胜过邕国的王世子,但偏偏一头雪一样的白发,看起来就不太像活人了,倒挺像宣纸上还没上色的画,看得到最精细的笔触。

颜晓棠忍不住倒抽了口气,怀疑是不是画像成了精,从纸上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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