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来这一趟却送走了一位老人，说不清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儿，等到宁叔叔办妥了后续事宜，回来，我把宁安安交还给他，便再没有久留。
我一个外人，这种时候也不方便瞎搀和。
龙先生便也跟着一同告辞。
“宁局长，陈姨的事你们节哀，我还得跟本家那位说一声这事。估计那位要是知道了，也得难过。另外就不必远送了，我和这小子还有点话要说。”
宁叔叔点点头，没有强求，和宁安安一同把我们送到医院门口。
直到离开的前一刻，我还在想要不要把身份暴露的事情跟宁安安说， 但老人既然有叮嘱，那么这个秘密就让它拦在我的肚子里吧。
宁安安默了片晌，说：“苏城，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我说：“没什么，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看你精神很差，好多天没睡好了吧。”
她默然点头，说知道。
“S市的这趟浑水你本不该趟的，一个局外人，不管局势怎么发展怎么样，对你都没好处。”两人走在路上，一直沉默的龙先生忽然说了这句话。
我脚步一顿，面露惊讶，但很快释然，之前他和宁叔叔的谈话果然有一部分是有意说给我听的。
以龙先生的身份地位，若是有意想要知道一点我的事，绝对半点也不困难。
只是不知道，他对我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管这事，关键我是被逼无奈。”我苦笑着说。
不但因为被柳文彦牵连，也因为答应了许瑾，所以想要抽身，柳文彦不会答应，我自己也做不到。
闻言，龙先生一阵沉吟。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这件事比你所见所听所想的都要严重更多，神仙打架，以你的身份，顶多也只是当炮灰的料罢了，说的难听点，现在的你，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神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可见他是相当认真。
我笑容苦涩，啊哈，说的还真是有够难听的。
“多谢好意，”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在劝我别管闲事，“可是我实在……”
他打断我，“我就劝你一句，许成山的事情，你还是少掺和的为妙，他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龙先生冷哼，语气不无嘲讽。
我听得出其中利害，忙问：“这话什么意思？”
“你也不想想，许成山不过是个市长而已，势力影响在中央说不上小也说不上大，甚至连一些黑势力都敢给他使绊子，他又凭什么就敢在********的眼皮子底下大刀阔斧？换句话说，那么他在这场博弈中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点到即止，什么都没透露。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我一时很难完全消化，但是其中危险的味道我还是品的出来——
许叔叔在S市的漩涡中，充当的是主导者的角色，但在这次京城家族的碰撞中，却不过是个首当其冲的……
炮灰。
我死死咬牙，心里却因为自己的这一猜测而波涛汹涌。
只是投石问路的石子，亦或是先头兵、炮灰之类的角色，我克制住自己双手在暗中的颤抖，嘴唇都已没了血色。
我以为自己是他们的棋子，甚至妄图以下克上，当真是再天真不过了。其实就连许叔叔也不过是背后博弈者的棋子罢了，我这样的角色，甚至连棋子都称不上……
察觉到我表情的苦涩不堪，龙先生倒是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
“知道怕了就好。”他说，“我告诉你，小子，人会怕，是趋利避害的本能，一点也不可耻。一个人要能分得清轻重利害，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那他就是个聪明人；若只是一个劲的蛮干、不识时务，便不过是匹夫之勇，单纯的愚蠢罢了。”
我说：“我知道了，我会考虑清楚的。”
“希望你是真知道了。”
我沉吟片刻，“龙先生，那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哦？”他挑挑眉，手插口袋，露出很玩味的笑容，“怎么，我还以为自己身上没有半点让你感兴趣的地方呢。”
他从口袋里搜出皮质香烟盒，抽只烟出来，点上，闭着眼，很享受地抽了起来。
“你问吧。”
终于问及这个让我在意了很久的问题，小心脏嘣嘣乱跳，面上却努力装作平静，不动声色问他：“顺嘴问一句，您来S市，目的是为了……找人？”
闻言，龙先生勾起嘴角，表情暧昧难明，就这么看着我。
“顺嘴？”
我嘿嘿干笑。
“你一会儿说自己不想知道的太多，一会儿又主动问我。”他笑，“我倒是想知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偶尔会有一些小好奇。”
一部冷冽银色的汽车缓缓驶来，接着停在了我们面前。
冷峻凌厉的车身线条给人压迫的气势，引擎低沉的鸣动犹如猛兽的心跳，车前两个M交叠的黄色车标让我怔了怔，maybach，迈巴赫。
即使是在S市，也难得见到这种级别的高档车。即使是之前见过的富二代，赵羽哲和楚怜兮，他们的跑车也都没有这么昂贵。
当然，我丝毫不怀疑他们的购买能力，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就像女人对珠宝名包这种闪亮亮东西的超凡喜爱，男人对豪车名表也是同样的心情。即使我说自己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可事实上，内心的悸动与渴望依旧存在。
我的目光在这辆车上来回打量，不由得面露羡慕之色。
这一定是龙先生的车，很显然。
“喜欢这车吗？”龙先生忽然开口问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是点点头。
“我就喜欢你这样实在的人，想要什么从来不回避，交流起来方便。”他哈哈大笑，弹去烟灰，微微眯起眼睛，缓缓道：“小子，只要答应做我小弟，这辆车，就是你的了。”
我瞪大了眼睛。
——这车，给我？
继而苦笑连连。要是我自己工作赚钱，按照S市的就业行情，恐怕辛辛苦苦几十年才能攒够这一辆车而已吧。
这位龙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真不是一般的豪气。
然而看着他，我只能想到三个字——败家子！
他倒是很不避讳，大方道：“那位经常骂我败家，嘛，我也不否认。虽然这辆车对我们家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要是只当见面礼就送了我也没那么客气，但是送小弟就不一样了。”
他继续不懈诱惑我。
“龙先生，我倒是想问问，干嘛非让我当你小弟不可啊？”我苦哈哈的，心里对这车还惦记着。只不过我完全没有相当别人小弟的想法呀。
“没什么原因，硬说起来，就因为你小子很对我胃口。”
我有点不信。
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要我做他小弟，可也只是随口一说，我拒绝，他没强求。可再次相见，他对我的兴趣忽然之间就加深了这么多，甚至不惜一掷千金来拉拢我，这其中，我不敢说没有丝毫的隐情……
我不是笨蛋，虽然很喜欢，但不义之财不可取。
“龙先生，这车您还是开回去吧，给我也没用，我又不会开车。”我说了个小谎，非常委婉隐晦的拒绝。
“你这小子……唉算了算了，反正咱们迟早还有见面的机会，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考虑，到时候我还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把烟头丢在脚下，狠狠踩灭。
我有点心疼他脚下那双油亮的真皮鞋，估计价格起码上完。
龙先生坐进车里，扬长而去。直到那辆银色迈巴赫彻底消失在我眼中。
我扶额，这人真让人搞不懂。
可是，似乎，有什么，不对啊……
慢着！他是不是根本没告诉我他到底是来找谁的？！
…………………
早晨出门，中午和周晓乔分别，下午来到医院，再度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六点了。
我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是周晓乔的——
“我到家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多喝热水、注意休息。”
我哑然失笑。
回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披星戴月回家，到门口的时候我都有点不敢开门。今天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苏茉解释才好。
轻轻敲门，没人响应。
生气了？
我拿开门，推开，家里灯亮着，扫了眼，却不由得微笑——
难怪没人开门，丫头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呼吸浅浅，身子跟着缓缓起伏，正香甜沉睡着。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给她搭了条毯子。
她没有醒过来，只是自琼鼻轻轻地“嗯”了两声。
虽然无意识，可这声音也太过娇媚，听得我浑身血液沸腾，莫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咳咳，想什么呢！
看着她安静的睡脸，心情也跟着美好起来。想起早晨的那一幕，我老脸火热：凑近她精致美丽脸颊，我竟然生起一种想要吻下去的念头，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然后逃也似的离开宾馆房间。
也幸好我没有这么做，不然再怎么面对她才好。即使是妹妹，年纪也这么大了，再过两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忽然觉得苏茉的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了一样……是我的错觉吧。
对着她的睡脸看了一会儿，觉得心满意足，打算去做晚饭。
起身，却看到丫头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似乎是新消息通知。
我不爱背后议论人，也不好打听八卦隐私，可此时却鬼使神差的，怀着好奇的心理，偷偷摸摸凑上去看，想看看丫头平日里都在跟什么人聊些什么东西。
我跟自己说这不是偷窥，只是出于对妹妹的关爱而已。回头看了一眼，苏茉没醒，于是我壮着胆子看了一眼。
备注名是“小洛姐”。
是杜小洛发来的数条未读微信消息——
“苏茉，真的对不起，以前答应你的事，我不能帮你做到了”
“爱情都是自私的，不可以把喜欢的人让给别人”
“我想通了，所以我离开，也希望你不要为难自己”
“我清楚自己最终也只是个局外人，不可能在你们之间留下什么”
“所以我想知道，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