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不得不把目光重新移回这个男人身上。
她重新打量他，审视他，重新思考他说的一字一句。却越来越感到压抑，如同一个无解的谜团。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其实秦子涛并不惹人讨厌。他一直懂得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就算偶尔有暧昧的话语或举动，也是相当委婉，并不冒犯。
况且在酒吧那次，他帮过她，被洪琛绑架那次，也是有他出面在中间调和，程漠北才能顺利把她从洪家大宅带出来。
只是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总是散发着一种隐隐的敌意，不是对她，而是针对程家。
“漠北确实不清楚这一点，”颜欢压压嘴角，“不过我想就算他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只是我的导师而已。”
“我看不见得。”秦子涛笑道，“程漠北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间学校，而我们两个又时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他应该不会再让你继续念下去了。”
“我说过了，你只是我的导师而已。”颜欢皱皱眉头，特别强调了导师两个字以跟他划清界限。“而且，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口气来评价我丈夫。”
“秦先生，我一向觉得你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请别再说些破坏你在我心中分寸感的话。”
“谢谢你的冰拿铁，”颜欢举杯示意，“也很感谢你对我的‘不挑剔’，尽管我是个插班生，没有正式学籍，可我一样会认真学习的。秦教授，预祝我们在今后的日子里，可以教学相长，合作愉快。”
秦子涛的心又被这个小妇人的三言两语而搅乱。
她一直在跟他保持距离，之前称呼他为秦副总，对她而言，他是自己丈夫的合作伙伴。现在又称呼他秦教授，时刻提醒，他们只有师生关系。
秦子涛无论是欲擒故纵还是紧追不舍，在她这里似乎都要打退堂鼓。
然而男人的天性便是征服，越是有难度，就越是让人欲罢不能。
“颜小姐……”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颜小姐了。您之前叫我程太太的，不记得了吗？”
她的眼神带着警觉的威严。
她像一座坚固的堡垒，秦子涛无法打开任何一个缺口，就连一个称呼，都必须严谨的不出一丝错误。
秦子涛第一次在女人身上有了挫败感。
他怔了一下，随即无奈的笑笑。“那我叫你颜欢行吗？你也说了，我是你的导师，在课堂上，我总不能当着全体同学的面叫你程太太吧？”
颜欢顿了顿，头偏向一方。“随你。”
她是真的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
“我该走了。”她淡淡瞥他一眼，“明天……课堂上见。”
她站起来，转过身，才发觉咖啡店里学生们已经陆续离开了。
偌大一个厅堂，只剩了她和秦子涛这一桌客人。
她也匆匆往门外走，却听秦子涛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真的觉得程家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地方吗，颜欢？”
颜欢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
她转头，眉间凝着不解，神情中漾出几许愤怒。
值不值得托付，关他什么事？一个基本上等同于陌路人的人而已！况且她从嫁进程家大门第一天起，就从未想过这值不值得。
她只知道，程漠北是他的丈夫，他们结婚时在神父面前立下的誓言，不是假的。
而秦子涛眼角的笑意却多了些让她看不懂的东西。
……
颜欢头一次被一个男人弄的这样困惑。
人们通常描述这种成熟的中年男人为“深沉如海”，可颜欢却并没有从秦子涛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他更像是一淌浑水，里面含着各种杂志，一眼看不到底，只有泥淖在水中随着旋涡搅动。水质不清，却还会有让人惊艳的锦鲤游动其中。
他让人摸不着猜不透，却还不停的抛出一个又一个哑谜。
颜欢望着窗外发愣，丝毫没有注意到程漠北已经走进房间。
他从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腰，她吓了一跳，低呼一声。
“想什么想的这么专注？”程漠北以前极少这样嬉皮笑脸，“是不是在想我？”
颜欢心头一动，秦子涛的话像鬼魅一样的回荡在她耳畔。
你觉得程家真的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地方吗……
她突然感到莫名的怕，那种隐隐的恐惧弥散在空气中，一点点渗入她的汗毛孔。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头扎进程漠北的怀里。
“怎么了？”程漠北一惊，“是不是……教授测试那关没过？”
他轻拍两下她的脑袋，给她解开马尾辫上的皮筋，她的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的手指穿梭其间，指肚轻按着她的头皮。
一下一下……他按摩的很有节奏，她整个人轻松不少。
“没关系，别把这看的太重。”他笑着安慰她，“明天我再去找找何校长，你只是插班生而已，以前又没受过系统训练，不过关无可厚非啊。那个教授未免也太认真了！”
“不是……”颜欢靠在他身前，整个人变的懒懒的，“陈翩教授人不错，而且是设计学院史上最年轻的教授呢！他夸我的作品有个人特色……”
“是吗？我就说过，我老婆的实力我最了解！”
颜欢把脸深埋进他怀中，小手环上他的腰。
越想秦子涛的话，她心中就越忐忑，可是下意识的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却根本控制不住。
她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肯看程漠北的眼睛，甚至刚才，她连提都没有提到秦子涛的名字。
她心里矛盾而纠结……理智告诉她，应该把秦子涛任教的事情告诉程漠北，毕竟以后在校园里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她和秦子涛之间光明磊落，没必要遮遮掩掩。
然而情感警告她，秦子涛的话不无道理，尽管她不想承认。
程漠北对秦子涛的反感大于好感，如果知道这个男人当她的导师，一定不会让她继续念下去。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太想念下去了，潜意识里，她担心自己会受不了秦子涛的诱惑。
诱惑？她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发白，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汗……看，连她自己都承认，那个秦子涛的屡屡示好，对她来说是一种诱惑。
她摇摇头，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窜上来。
与其被他发现之后兴师问罪，倒不如她自己先屏蔽掉所有隐患。
她抬起眼，眼眸似澄澈之水，带着几分哀恳的神情和撒娇的憨态，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漠北……”她声音小的几乎可以被忽略，“你……你明天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